木糠布甸

焦桐

“木糠布甸”是葡萄牙甜品,卻在澳門發揚光大,葡萄牙文是Serradura,又叫澳門布丁(Macau Pudding)。木糠乃餅乾粉屑,由於乍看似木屑,故曰木糠。布甸即布丁。

製作時不加糖,材料不外乎高脂奶油(Whipping Cream)、煉乳、鮮奶、瑪麗餅碎(Marie Biscuits)可可粉、香草油(Vanilla Oil)、橘味白酒(Cointreau),有人還會加上煎蛋絲。

首先磨碎瑪麗餅成粉狀,並混入可可粉;接將煉乳和奶油打至發泡成泥狀,過程中添加香草油;最後在餅模內均勻鋪上一層餅屑,上面再鋪一層奶油泥,如此這般一層又一層,通常疊為5層。最上層鋪勻餅屑,置入冷凍櫃凝固降溫。其口感特色是蛋糕般的鮮香加上冰淇淋的沁涼,暗中還有蛋黃絲在其中營造奇妙的口感。

有人製作木糠布甸還加糖,我期期以為不妥。甜味固然可以瞬間愉悅吾人的味覺,卻不宜放縱,蓋甜點是藝術和科學的結合,糖份的控制不僅關係健康,更決定口感。甜點的未來趨勢是少糖,像日本、美國的甜點那樣甜得膩人已不足為訓。

在澳門吃葡國菜,餐後甜品常點食木糠布甸,我吃過的木糠布甸以板樟堂巷“九如坊”最佳,吃了這麼久,還不曾碰到不會驚豔的同桌人。那餅乾粉灑在布丁上,口感細緻,甜味香濃卻完全不膩。全澳門我最服膺的餐館就是九如坊,行政總廚盧子成先生所製木糠布甸有7層,這是個人風格的展現:凍奶油厚度遠多於餅屑,奶味濃郁,可見餅屑扮演的角色是提味,不好強出頭,搶了凍奶油的風采。
木糠布甸幾乎是澳門葡菜中的招牌甜點,妙在一層層的餅乾屑粉,和奶油的巧妙結合。當年澳門特首的母親每星期都要來南灣大馬路“沙利文餐廳”吃這道甜品,我吃過不少木糠布甸,除了九如坊所製,就屬沙利文最為精妙,每次吃完離去都升起一股憂傷:哎,離開澳門就吃不到了。

“威斯汀酒店”咖啡廳的木糠布甸也相當特別,不似一般餐廳以蛋糕方式呈現,較像提拉米蘇,注重擺盤和裝飾,我初嚐驚覺美味,竟吃得太快而嗆到。我來澳門最歡喜下榻這裡。酒店的游泳池建得很美,住這裡,通常中午到外面暴食,回到酒店就用力游泳,或到健身房運動,或打打球,累了就把小孩放在兒童遊戲中心,自己歪在露臺躺椅上看海,或看看書,或泡茶聊天。

我常想念一起享用木糠布甸的朋友,在九如坊,在沙利文,在威斯汀酒店的咖啡廳。這種好東西應該安靜地品嚐,安靜,讓時光變得緩慢而悠長。

木糠布甸是糖份含蓄的甜品,適合獨自品嚐,也很適合和親愛的人一起享用,安靜地吃,細聲談話,讓口腔和靈魂體驗輕度的甜蜜,和幸福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