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命师传奇卷四——四面楚歌

地铁里呜咽的悲伤默契

1

“从今而后,世世代代的猎命师,定要为此付出代价。”

二0一五年。

深夜的东方之珠,香港。

旺角地铁站早已关闭,除了几个脸色疲惫的警卫在管理室喝着冻奶、打牌解闷,所有监视器拍摄得到的地方,全面禁止通行。

但对一群惯于在城市各危险角落穿梭自如的猎命师来说,所有的“禁止”符号不过是偶尔参考的玩意,一个不留神,很容易就视而不见。

“啪。”

咚,咚。咚。

一道简洁流畅的手刀划过,三个警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从椅子上摔倒,桌上冻奶被晃过的手推翻,褐色的饮料汁液沿桌缘泼洒下去。

二十多台监视器的总开关,被按下了停止钮。

没有多余的交谈赘语,由面无表情的乌侉在前领路,六个猎命师快速通过昏暗的月台,走进这个城市的底窍。

再美丽的城市,地底下总是积淀着厚重的尘埃,深埋着城市无数岁月的排泄。

而接连两个月台间的隧道,在熄灯后就像某种软体动物的腔肠,幽长,混浊,又流谧着些许神秘的不安。

父亲乌侉的背影在跟在后头的乌拉拉看起来,依旧是那么陌生。

强大,但不可靠。

乌拉拉看了身边的哥一眼。哥哥才是信赖的代名词。

乌霆歼大口吃着手中冷掉的薯条,偶尔分一一些给躲在大衣口袋里的绅士吃几口,毫不关心这么大
阵仗漫行在深夜的隧道里要做什么。

是的,这种阵仗非比寻常,恐怕足以歼灭半个香港的吸血鬼帮派。

乌侉,胡求,郝战,尤丽,除了自己与哥哥以外的这四个长辈,都是各据一方的大猎命师,精通的术法各有不同。

爸就不用说了,乌家一向是火炎咒一等一的传承者;而年约五十的胡求擅长断金术,据说他的咒法功力足以与J老头打造的兵器相抗衡;郝战四十五岁,承袭了家学渊源的破潮阵,拥有一双轻易抓碎水泥墙的铁掌;四十岁的尤丽是大风咒的行家,也是快速猎命的能手,身上的疤痕并不比男人要少,大腿两侧挂着由J老头精心打造的三叉戟。

当然,在乌拉拉的心中,哥哥未必便输给了这些臭着脸的“祝贺者”。

“哥,我们到底要去哪里?”乌拉拉细声问。

“我哪知道,六个人打麻将多两人,打篮球又少四人,不上不下,大概是想杀几头吸血鬼替你庆生吧。”乌霆歼故意说得很大声,一脸满不在乎。

“唉。”乌拉拉轻叹,实在是好无聊的生日。

不过说起来也颇值得高兴,毕竟这是爸第一次带着他一起去猎杀吸血鬼,这么做,等同认可了自己的实力……虽然爸所认识的乌拉拉,实力根本不及真正的乌拉拉十分之一。

乌侉领在前头一直走一直走,速度忽快忽慢。不知不觉众人已穿过所有已知的地下铁月台,进入施工中的不明空间。

隧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。地底下的隧道没有与地面对应的名字,完全失去了空间感。

“可以了吧,乌侉,你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?”尤丽首先停住脚步,“施工中”的微弱黄光忽明忽灭打在她饱受风霜的脸上。

乌侉驻足,默默打量着周遭环境。

乌拉拉微感疑惑,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吸血鬼的存在。虽说仍有不少无法顺利突变成吸血鬼的“僵尸”寄居在潮湿又阴暗的地下道里,但那些低等的暗存在,根本不必浩浩荡荡劳驾六个猎命师啊。

一旁高高隆起的石台已磨平近半,管理员室也粗糙成型,巨大的抽水马达从远处地轨上传来隆隆的低吼声。

再过几个月,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像样的月台吧。

“就在这里吧。”胡求开口。

乌侉看了他一眼,生冷的表情首次有了变化。

“我儿子十七年前承蒙你的照顾了,今天总算轮到我担当你的祝贺者。”胡求话中有话。

郝战不置可否,尤丽却自顾跳上了月台。

“到底要做什么就说吧,搞了半天也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。”乌霆歼将空的薯条盒丢在轨道上,漫不经心地踩扁。

乌拉拉感觉气氛有异,绅士不安地在哥的肩上缩成一团。

一行人全上了月台。

2

郝战穿着黑色长大衣,蹲在一角抓头,在头皮屑飞舞中看着面色铁青的乌侉:“我也觉得这里挺好啊,就算等一会血哗啦啦飙得到处都是,也吓不到什么人。”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猫,从高大的郝战的手掌缝中钻出,好奇地看着绅士。

乌侉缓缓点头。

“你有两个儿子,却只看见一只猫,就知道你早有心理准备。这样很好。”胡求也找了个位置坐下,一根手指按在磨石子地上,微微用力,竞生生钻进了地板里。

手指旁的地板渐渐往旁裂开,像蜘蛛网一样缓缓扩散。这已不是纯粹的“力”可以形容,而是掺杂着怪异能量的“透劲”。

胡求已经不带灵猫很久了。严格说起来,胡求并不是一个猎命师。自从三十岁那年他将奇命“斩铁”完美地嵌进体内修炼后,胡求就是一个单纯的武咒家。他的手写上断金咒后,就是完美的超凶器。

乌霆歼哼了一声,对这些大人说的话并不感兴趣,更对胡求展露的那一手不屑一顾。

但乌拉拉已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。他并不觉得胡求是那种随便展现力量的人。

“乌侉,你随时都可以开始了。”尤丽也坐下,将大腿上的两把三叉戟拿在手上把玩,一时流光四泄,身旁她养的灵猫也眯起了眼。

J老头锻造武器的技艺已不是“登峰造极”所能形容,脾气更是怪到捉摸不定,他肯为尤丽量身打造最称手的兵器,可见尤丽有过人之处。

“不介意我换上命吧。”尤丽嘴巴问,但手一瞬间已完成了取命封印的动作。

“请便。”乌侉冷冷道。

这时乌拉拉已发现,三个前辈所坐的位置大有学问。

乍看之下尤丽、郝战、胡求仅是随兴而坐,实则巧妙地占据控制整个月台与通行隧道的四个方位之三。最后的第四个位置,则由父亲刚刚缓步补上。两兄弟不知不觉,已在四位大猎命师的合围之中。

更不妙的是,乌拉拉惊觉尤丽刚刚放在身上的命格,竟是极富攻击性的“残王”。

一阵怪异吹旋的风突起,在尤丽危险的三叉戟缝中呜咽。

一双厚实大手拍拍乌拉拉的肩膀,是哥。

“没什么了不起的,这些大叔大婶只是在开开玩笑。”乌霆歼环顾四周。

乌拉拉感觉到,哥的手心正渗着冷汗。

“开开玩笑?”郝战莞尔:“……的确像是一场玩笑。我想这样的开场还是得由你们的父亲详加说明,是吧,各位?”郝战拨着头发,他的小小猫津津有味吃着掉落在地板上的头皮屑。

“担任始作俑者乌家的祝贺者,等于欣赏最棒的秀,我不介意多等。”胡求用连自己都不习惯的嘲弄语气,说道:“这两个小朋友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老祖宗干过什么蠢事。”

尤丽倒是露出厌恶的神色,却也不能多说什么。

毕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太过残忍,让死者阖上眼前了解这样的命运为何会缠绕住所有猎命师,也是无呵厚非。

何况就如同胡求所说的,乌家的人最有资格在彼此厮杀前,知晓诅咒的起源。

“爸……他们在说什么?”乌拉拉的焦躁全写在脸上。

“我对什么老祖宗的陈年往事没有兴趣。乌拉拉,我们走。”乌霆歼淡淡说道,拉着乌拉拉便往郝战的方向走去。

郝战喉咙里“哦?”的一声,缓缓站起,高大的身材挡住了乌霆歼的去路。

“这样做好吗?即使是传说中的天才……也是有英年早逝的可能喔。”郝战看着手上的头皮屑。

郝战鼓起嘴轻轻一吹,白色的“雪花”全喷在乌霆歼越来越难看的脸上。

乌霆歼冷不防一拳挥将过去,郝战不闪不避,就这么硬接住乌霆歼重若崩山的铁拳。碰!空气震动!

乌拉拉瞪大眼睛,这简直是不可思议。郝战轻轻松松就用他的手掌牢牢锁住哥哥巨大的拳头,双脚没有移动分毫,另一只手甚至仍捧着他的小小猫!

乌霆歼微微皱眉,眉心、鼻梁、太阳穴瞬间涌出冷汗,呼吸也变得短暂急促;郝战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,看着小小猫吸吮自己的手指。

“传说中的天才,我还没使用命格喔。”郝战咕哝着,象征性轻轻咳了一下,乌霆歼竞被往后震退了一步。绅士跳下。

“你得了看别人眼睛就会死掉的病吗?”乌霆歼的额头上爆起青筋,一咬牙,脚下起劲,却无法往前踏步。

两人的身上都发出可怕的气势。但强弱已有了明显的分别。这也难怪,郝战的评价本就与乌侉不分伯仲,而哥一次也不曾打赢过爸。

但乌拉拉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。

哥哥,应该没有这么弱吧?

“够了,乌霆歼,你的对手不是郝战。”乌侉说道,褐色的灵猫自他的脚边走过。

父亲已经换上他修炼再三、几乎要完成了的奇命:“居尔一拳”。

“对手?”乌拉拉一惊。

“你们两兄弟,在这个月台上,杀死对方吧。”乌侉淡淡地说,就像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话。

乌霆歼愣了一下,郝战已松开掌,任脱力颤动的乌霆歼的拳放下。

乌拉拉无法理解父亲的话,脑中一时煞白。

“不需要你老爸再说一遍吧,把你们的拳头用力砸在对方身上,直到自己的兄弟用可怕的吊白眼看你。就是这么简单。”胡求旁白。

乌侉怒视胡求。尽管他能理解胡求的愤怒为何而来。

十几年前,胡求两个儿子、两个女儿彼此厮杀的那天,自己正是见证仪式的祝贺者之一;而胡求其中一个女儿被兄长震飞出限定的圈子时,自己按照执法的“规定”,毫不留情出手拧碎了她的颈骨。胡求一直念念不忘那份“恩德”。现在正是他回报的时刻。

“……”乌霆歼用可怕的眼神一一扫视四位长者。

“爸,我不懂。”乌拉拉往后退了两步,绅士跳到他的鞋子上。

乌拉拉内心彷徨焦躁,双脚居然不由自主颤抖起来。

乌侉闭上眼睛,像是在调整情绪。

乌霆歼深呼吸,与乌拉拉相互看了一眼。

“别想逃,逃走的代价你们不会想领教的。”尤丽认真警告,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有脱序的演出,她只想赶快解决,然后走人。

“谁活了下来,谁就是我们的新伙伴,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。”郝战脱下黑色长大衣,松开领带,解开白色衬衫上两颗钮扣,说:“在那之前,我不会手下留情的。”

乌霆歼的鼻子喷气,冷笑:“这就是你们千里迢迢赶来给我弟弟祝贺的礼物?让我们两兄弟杀掉对方?”但气焰已不若以往。

乌侉缓缓睁开眼睛,又恢复了平日坚毅的眼神。

“还记得爸跟你们说过,乌禅先祖单枪匹马杀进东瀛血族皇域的故事吗?”乌侉。

乌拉拉仓皇点头,乌霆歼双手环抱前胸。

“那个故事,我一直没有说完。”乌侉。

3

当年,由于第一次远征东瀛的舰队在大海上几乎全军覆没,徐福能够操纵气候的传言甚嚣尘上.致使第二次远征血族的蒙古军队,在招募猎命师随行的时候产生了严重的困难。

尽管有公认最强的大猎命师——乌禅的领军.但愿意一同领奉始祖姜子牙遗命,跨海取血天皇徐福脑袋的猎命师徒孙,还是非常稀少。尤其许多赫赫有名的大猎命师,竟忙着在宋元问最后挣扎的缝隙中卡位,不愿意搭上远征的军舰。

纵然情势如此艰险,乌禅还是突破了飓风,突破了等待在岸上的重军,从富士山山脚钻进了地底密道,一路杀进了血族的地底宫殿。

最后,乌禅终于来到了徐福面前。

“就跟每一个猎命师所知道的那般,徐福终究活了下来。”乌侉。

此时,两兄弟在四个长者的包围下,感受到一波又一波凛冽的‘‘气冲击”,隐隐将两兄弟威迫到月台的中心。

“我们从小所听到的故事,就是结束在乌禅先祖奋战到力竭而死,难道不是吗?”乌拉拉表面上提出疑问,实则无法专注理解这个故事的背后,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。

郝战笑了出来。虽然一点都不好笑。

“听见乌家的子孙问这样的问题,实在是令人百感交集啊。”胡求冷笑。

乌霆歼紧紧握住弟弟冰冷的手。

‘乌禅先祖的确在几十个最精锐的牙丸武士中力拼而死,但,当时的乌禅先祖可不是故事中所说的单枪匹马。他的身边还有最可怕的战友.食左手族的头目,毛冉。”乌侉继续说道。

“食左手族?”乌霆歼皱眉,听都没听过。

食左手族,用现代的语言来说,就是该族因天生的基因缺陷,导致所有的族人先天就没了左手,故名.

食左手族于南疆一带出没,数量稀少.身体壮硕,肌肉明显从身躯的左边逐渐强化到右边.尤其右臂出奇的发达,能穿墙破岩、甚至能轻易抓碎金属兵刃。若静立不动.食左手族就如同一个无法保持平衡的怪异形体.兼又上身是下身的两倍大,比例怪异,犹如尚未进化的猿人。

是以食左手族一直以没有左手为耻,终生不断捕食人类的左手。认为此举终能使自己或后代长出向往的左手。而猎命师,在食左手族看来,是充满奇异能量的“非纯人类”,猎命师的左手在食左手族的“菜单”上,自然是绝佳的食材。

毛冉是食左手族的头目,他愿意与最强的猎命师并肩作战,只有一个原因:乌禅先祖应允他,等到徐福被他杀死的那一刻,他愿意将他的左手送给毛冉吃掉.

“毛冉在最后的一刻背叛了乌禅先祖?”乌拉拉。

“不。毛冉不但没有背弃乌禅先祖,还帮着乌禅先祖挡下所有殿前武士的攻击,让乌禅先祖专心一意与魔王徐福作战。”乌侉。

当时情况非常惨烈,殿前的矛丸武士全都是可怕的杀神,毛冉非但无法分神帮助乌禅先祖对付徐福.还几乎在霸气纵横的武士刀光中把命送掉。

等到毛冉的血几乎流干.力气几乎仅剩苍蝇般微小时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可怕的哀号。凄厉的叫声在污浊的空气中震动,回荡在整个地下皇城密道。

所有的牙丸武士都愣住了,趁着空隙,毛冉回头一看。

乌禅先祖双目瞠睁,手中的九龙银枪斜斜贯进魔王徐福的胸口,九柄张牙舞爪的枪尖从徐福的背脊四射爆散开来,直钉入脚下的血池里。

徐福的双手死命抓住胸前的枪身,双膝跪地,惊恐莫名地看着杀气腾腾的乌禅先祖站在眼前,用最狂傲的姿态睥睨着自己。

那对比真是难以形容的畅快。

几乎所有的牙丸武士都惊呆了,手中的武士刀几乎要掉在地上。而快要倒下的毛冉看了这一幕.精神一振,口水都快流下来了。

“即使是最强的吸血鬼,中了那种招式也该死得不能再死。”乌霆歼开口。

自他出生以来,许多猎命师的长辈都说乌霆歼不管是气度身材,或神情举止,都像极了传说中的乌禅先祖。当那些长辈这么说的时候,总露出相当复杂的语言表情,不像是纯粹的夸赞,而像是一种难以青喻的遗憾。

而乌霆歼,从小就非常认同霸气万千的乌禅先祖。对他来说,乌禅先祖是猎命师的典范。

“如果真中了那招,不管徐福用了哪一种命,的确都免不了一死。”乌侉。地下皇城,偌大的血池中。银枪击杀魔王的景象渐渐在空气中崩溃,化作凌乱的虚幻破片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乌禅先祖难以置信的脸孔,与恣意狂笑的徐福。

乌禅先祖手中,末端爆散的九龙银枪,只有三把枪头勉强钉穿了徐福的左大腿、右大腿,以及下腹。

完全偏了。乌禅先祖被徐福最后的幻术所欺蒙,将银枪插进幻影中的徐福,错失了致胜的关键。

徐福的魔手,血淋淋地穿过乌禅先祖的胸膛,从背脊贯出时已抓着强烈跳动的心脏。

一只妖猫从血池里探出头来,露出两颗邪恶的尖牙。

“除了幻术,嘿嘿,别忘了,我还是个拥有千年道行的猎命师!’’徐福笑道,手猛力一握,乌禅先祖的心脏瞬间爆破。

原来徐福的体内,栖伏着某种他最擅长的几率格奇命,或许是‘‘千惊万喜”,或许是“大幸运星”,谁知道。配合上幻术,终让徐福躲过了致命的一击,还夺破了乌禅先祖的心脏。

徐福紧握的手中,摔落无数稀烂的碎肉。

但乌禅先祖并没有如徐福预期地倒下,他只是将左手松开,飞快在半空中结起古怪的咒印来。

“是吗?虽然遗憾,但我也做好了预防措施。”乌禅先祖狞笑,竟还能说话。

徐福错愕。

一股奇异的能量突然在血池中祟动,破散,爬升,然后在两人的四周画出无数道紫气纵横的光结界。

这结界的能量奇大无比,仙气缭绕,刚刚乌禅先祖在空中所结的咒印,背后的来头绝不简单.

“你怎么……”徐福骇异。自己明明就抓碎了乌禅先祖的心脏啊,猎命师毕竟不是神仙.心脏被破,理应立即断气才是。

徐福想拔出贯穿乌禅先祖胸膛的手,却反被乌禅先祖方才结印的手牢牢抓住,无法动弹半分。想举起另一只手,乌禅先祖却放开九龙银枪,又是一把箍住。

“在我的气魄面前,什么命什么术都无效!’’乌禅先祖艰辛笑着,但眉宇之间不禁流露出无限的悔恨。

如果有另一个猎命师在现场,绝对能轻易斩断徐福的命脉。

乌禅先祖当时,一定是这么想的吧.

“乌禅先祖难道也有‘万寿无疆’那样的命?所以死不了?”乌拉拉张大嘴。

“不,当年乌禅先祖在漠北有一段不可思议的奇遇,在成吉思汗的御医帮助下动了神奇的手术,成为拥有两颗心脏的男人。”乌侉慢慢地说:“第二颗心脏,据说位于下腹。”那是另一个故事了。

“那个结界的印,想必就是姜子牙当年传给乌木坚那家伙的吧。”乌霆歼。

没错.姜公留下了对付徐福的印,在千年后派上了用场。

那个印是我们乌家嫡传的封印绝招,原本不为旁人所悉,但现在于猎命师中已不是秘密。

那仙气的咒印所制造出的伏魔封印可长达数百年,甚至千年,视施咒者的修为,以及被封印者的修为而定。

徐福毕竟有千年道行,败给乌禅先祖仅因妖气几乎放尽,在封印里慢慢休养,什么时候可以破茧而出难说得很。但徐福被乌禅先祖的九龙银枪这么一捅,受创极重,没有几百年是不可能挣脱封印的.

但这封印,就如同所有封印的制约,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。要困住徐福这样等级的妖魔所需要的,就是施术者自己的生命。

而乌禅先祖,就这样与徐福双双被困在姜公设下的仙气结界里,直到力气放尽,血流千,死在差一点就能灭绝的对头前。

“故事还没结束吧。”乌霆歼看了看四角合围的长老,说:“乌禅先祖肯定还留下了什么。"’这也就是自己与弟弟被围住的原因。

“没错,你们家老祖宗留下了几句话。"’胡求看着威风凛凛的乌霆歼。

当年,乌禅就是长得这样子吧。徐福痛声惨嚎,这次的悲怆不再是幻觉。“毛冉,不好意思啊.我要待在这个结界几百年了。”乌禅吃力笑道。

毛冉大怒,气得全身发抖。

数十名围住血池的牙丸武士,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战下去,只听着毛冉与乌禅先祖之间荒谬绝伦的对话。

‘‘这算什么!你这个不守信用的骗子!”毛冉怒气勃发冲进两雄相战的血池,想撕开结界入内,却被强大的仙气给震开。

乌禅先祖瞪着在九龙枪下痛苦哀号的徐福,口中淡淡说道:“是,我是个骗子。不过我欠你的,要所有的猎命师一起承受。毛冉,接下来我所说的话,你帮我一字不漏带出去。总有一天,你一定能吃到我最美味的左手。”

毛冉大吼,无法遏抑住心中的愤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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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尔一拳

命格:修炼格

存活:五百年以上

征兆:对武学的执着已经超越了武学本身,进入了精神超越肉体极限的境界,此时的执着已经集中到无法渲染到旁人,所以不归类为情绪格。

特质:一对一战斗时的最佳选择,尤其是做跳级战斗时,宿主的精神力能够带动更形而上的命运,一举击溃比自己强韧许多的对手,但一击之后,宿主的气势也会迅速溃散,故建议在拥有同伴支持时使用——但真正修炼出此命格的宿主,根本就不会在乎啊。

进化:无。但力量无限制往上积累。

4

还没有名字的地下月台。

气氛越来越肃杀,无形的斗争早已开始;四长者用气势不断挤压着月台中心的两兄弟,将两人挤
出一身冷汗。

“后来,那毛冉果然逃出了地下皇城,也带出了乌禅先祖最后所说的话。’’乌侉看着乌霆歼与乌拉拉。

胡求冷笑,郝战无言,尤丽则叹了口气。

“乌禅先祖要猎命师再度潜进皇城,砍掉徐福的脑袋,砍下他老人家的手,依照约定送给毛冉
吃。”乌侉。

“如果办不到呢?”乌拉拉凛然生惧。每个猎命师都知道,徐福依然健在,只是不再露面。也没
有露面的需要。

“如果办不到,每个猎命师的下个世代,就只能留下唯一一个子嗣。”鸟侉缓缓说道。

“否则?”乌拉拉瞠目结舌。

“否则,乌禅先祖诅咒天底下所有的猎命师,在十年之内死绝殆尽。”乌侉沉着脸,痛声说:“先祖
认为,没有立志完成诛灭血族之首的猎命师,根本丧失存在这世间的必要。”

乌霆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众人一愣。

“有什么好笑?”尤丽怒。

“先祖肯定是个英雄人物,大大的英雄人物,但他死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关其他的猎命师屁事!
你们居然信了这一套!”乌霆歼笑得前俯后仰,眼泪都快流出来了。

乌侉大喝:“住嘴!”

没错,一开始根本没有人相信诅咒这一套,更多人认为,这是毛冉编造出来的故事。或许乌禅先祖根本不曾杀进地下皇城,或根本就命丧于毛冉手中.毕竟所有关于皇城发生的一切,都只有毛冉单方面的说词。食左手族一向被认勾野蛮、未进化、贪婪、智能低弱。不可信赖。就算乌禅先祖真的以九龙枪钉穿徐福,双双困在姜公布下的结界内,毛冉也可能编出一套诅咒说词.诱拐其他的猎命师破入皇城帮他剁下乌禅先祖的左手,供其食用。

更可能,是丑陋的毛冉一时兴起的恶作剧。

然而.可怕的事件发生了。

原本位于昆仑山上,猎命师共同宗庙前,用断金咒冶炼万年寒铁而成的姜公人像,竟遭天雷击
毁,崩裂成数百破块。

接着.当年乌禅先祖一一走访拜托,却不肯一同强赴东瀛的大猎命师们.在一年之内遭不明力量
袭击暴毙.肢首分离。

这些事绝不寻常。乌禅先祖愿意亲身拜访的豪杰.无一不是猎命师中备受推崇的翘楚,如今死于
非命.死状凄惨,不是单纯遭遇强横的敌人所能解释。

天底下所有的猎命师共赴昆仑,与德高望重的白线儿老祖商讨诅咒一事。

“诅咒恐怕是真的。”白线几看着浑沌黑沉的天空,叹气。

所有的术师都知道.“术”的施行伴随着各种条件,越是限定条件,术的力量就越强大。术的力量越强大,施术者所承受的反动也就越可怕。

术经常是一种精神意念,这种精神意念超越别人的意识,也就是不管别人同不同意,都会发生效
果。封印,诅咒,都是这样的术。

但诅咒又比封印的条件更加严苛,因为发下诅咒者必须与被施咒者产生关系,关系越强,诅咒的
范围与持续力就越强。

我们猎命师先天体质特异,是极少数的人种,或许在“血”的承继上有某种连动性,这样的连动
性使得乌禅先祖的诅咒得以通过血缘做有限定的扩散。加上乌禅先祖的诅咒已经明白揭示避开诅咒后
果的方式、甚至完全破解的途径,使得诅咒在益加限定的范围内更加牢不可破。

所以,昆仑山上的猎命师大会,有了无比残酷的结论.

“所有的猎命师,都必须严格监控彼此下一代的成长状况,在最后一个孩子年满十八岁的那天,务须保证只留下一个有资格存活下来的后继。为确保后继者的能力,至少必须生下两个供命运选择的孩子。”乌侉的语气已经非常冷静,完全看不出异状。

此时,乌侉已经卸下身为一个父亲的外壳,露出凌驾于个人之上,集体共识的赤裸面貌。唯有如此,乌侉的声音才不至哽噎,眼泪才不至辛酸滚落。

“在下一代中,谁最有资格继承猎命师的身分呢?”胡求淡淡说道:“当然就是最强的那一个。所
以现在站在这个月台上,等待你们杀掉对方的人,全都是亲手杀掉自己兄弟姊妹的刽子手。就连你们
的父亲,也是杀了自己弟弟才活下来的勇士。”

乌霆歼与乌拉拉,一个面红耳赤,一个脸色惨白。

“当然,还是有许多的猎命师根本不相信这一套,带着自己的子女东躲西逃,于是畏惧诅咒应验、灭绝所有族类的猎命师们,开始结盟,公开追杀不遵守誓约的自私自利之徒。”郝战复述从母亲那边听来的言语:“四百年来猎命师间发生许多大大小小的战争,人数也越来越少,剩下的,都是愿意为
大局着想的族人。”

“现在每个世代的猎命师,不会超过一百人。三个世代,也不过三百名猎命师。”尤丽略显不耐。
这就是猎命师。

竞猎天下奇命,但自己的命运,只是区区的几句诅咒。

根本,就无法掌握什么。

月台上,气氛越来越诡异。

忿恨无奈,自我哀怜,焦灼躁郁,每个祝贺者都想起了自己的不堪往事。

“明白了的话,就动手吧。”乌侉平静地说:“不管谁杀了谁,都不需要抱着歉疚的心意;活下来的,拥有猎命师的身分,死去的,依然是我的儿子。我们猎命师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,却共同承担了诅咒。”

时候到了。

再不动手的话,可以想见共同赴会的祝贺者将会亲自动手,杀死他们兄弟之一。这些以猎命师自诩的人,有太多杀死对方、保存集体的理由。

绅士悲伤地吁了一声。

“爸,各位叔叔伯伯,我有个想法。”乌拉拉举手,勉强笑道。

“喔?”郝战。

“不如我们号召天下所有的猎命师,联手攻入东京地底下的血城,取下徐福的脑袋好不好?”乌拉拉咬着嘴唇,握紧拳头:“虽然说乌禅先祖的手大概已经烂掉了,那个叫毛冉的妖怪多半也老死了,但付诸实践的诚意,一定能够解除诅咒。”

乌拉拉说完,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看着自己,除了哥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尤丽手中的三叉戟越来越不安分,郝战手中的小小猫缩成一颗毛球。

在任何一个祝贺者接口前,哥已哈哈大笑,意气风发地摇头。

“弟弟,很高兴你愿意说出这样的话,你刚刚所说的,足以证明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”乌霆歼在月台中瞵视昂藏地走着,好好审视了每一张等待他们兄弟彼此厮杀的嘴脸。

即使是刚刚气势、实力都压过乌霆歼的郝战,也不由自主避开了乌霆歼尖锐的眼神。

“这些人没救了,我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乌禅那家伙的心情了。面对他干的诅咒,我丝毫没有怨言。”乌霆歼停住,抖抖紧绷的肩膀,扭扭脖了。

乌拉拉的眼泪流下。

乌霆歼看着心爱的弟弟:“可惜我打小过这些胆小鬼,要不,明天我就买机票去东京,去地下皇城观光。”一跺脚,大喝:“弟!向我出手吧!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,这件事再清楚不过!”
乌拉拉终于号啕大哭了起来。

“哭什么!”乌霆歼大怒,突然欺近,一个大勾拳将乌拉拉轰离地面。

乌拉拉砰地摔落,灌满鼻腔的鲜血往脸颊两旁滚落。

绅士吓得魂不附体,在两兄弟之间不知所措,往哪边都不是。

乌霆歼大脚一举,将绅士踢到停止哭泣的乌拉拉前。

“你要有心理准备……刚刚我只用了三成力。接下来我通通会真打!”乌霆歼脱下外套,紧绷的T恤下,露出惊人的肌肉体魄,狠狠威胁:“如果你还想弹你的吉他,最好想办法把我给杀掉。”

乌拉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擦去眼泪与鼻血,眼神茫然。

“如果杀不掉我,也要像一个战士死去!”乌霆歼大喝,试图唤醒完全丧失斗志的弟弟。

胡求突然笑了起来。

乌侉再也忍受不住,充满杀意地看着胡求。但胡求完全不加理会。

“真感人。其实你们的父亲早已在你们之间做了选择,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吗?”胡求说。

虽是恶意的提醒,但事实的确如此。

十八年至今的记忆,快速在乌拉拉脑中自动重点格放。

从小,父亲对哥哥严厉教导,动辄拳打脚踢,对自己却毫无节制地放纵。

哥哥偷偷带自己出去玩,爸从来只处罚偷懒的哥,却对贪玩的自己视若无睹。

自己每天夜里勤练吉他、跟独脚大叔在街头驻唱,爸也没说过什么,就连象征性叮嘱自己不要荒废了功夫与猎命术,都没有。

一次都没有。

原来,父亲对自己投注的,并非一种叫做“爱”的情感。

而是计划性的毁灭。

“我担任过五次的祝贺者,常常见到这样的情景。越希望弱者认真向自己动手的那个人,其实只是想借由弱者针对自己的杀意,解除自己最后杀死弱者的罪恶感罢了。”胡求看着怒气勃发的乌霆歼.“那便是,你哥哥对你最后的爱。”

胡求一番话,将乌拉拉从无法自拔、颠覆背反的记忆中唤醒。

乌拉拉看着乌霆歼。

他很清楚,自己与哥哥之间的差异。

若自己是父亲.要从这两个兄弟之间选一个“够资格”活下来,成为猎命师的后继者,想当然尔,一定是像哥哥这样的凛凛大汉吧。

突然之间,他发觉自己内心深处,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。

因为哥。

“爸,我能够理解。”乌拉拉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你的决定并没有错。哥哥才是应该活下来的那个人。任何人都会这样决定。”

乌侉没有回应,他脸上的肌肉与神经甚至没有任何牵动。

乌拉拉吐出一口浊气,看着从小与自己腻在一起的哥。

那个会叫他脱光衣服跳下黑龙江的那个哥。

那个会叫他独自杀死吸血鬼,否则就要杀死他第二次的那个哥.

”清醒点!想想你的吉他,换上命格跟我作战!”乌霆歼暴吼。

乌拉拉一愣。

吉他?

5

“乌拉拉,弹吉他很快乐吧?”乌霆歼睡眼惺忪,打了个呵欠。

“是啊,没有比这个更爽的事了。”乌拉拉拨拨头发,嘻嘻笑说:“我留这长头发,就是因为每个超厉害的摇滚吉他手都留长发,总有一天,我们组个band世界巡回演唱,一边挑掉世界各地的吸血鬼.”

“要记住你现在的快乐,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拥有这份快乐,知道吗?”乌霆歼慵懒地用脚趾挑了一块湿毛巾擦脸,然后就这么放在脸上消暑。

“那是当然的啊。”乌拉拉想当然尔。

无论如何,都要坚持拥有这份快乐?

乌拉拉单膝跪在地上,伸手按住绅士的后颈,四周围空气缓缓震动,某种能量正在无形的世界里晕开,然后穿附在自己身上,与灵魂结合为一。

绅士哀伤地看着他的主人,乌霆歼。

乌霆歼不发一语,只是等待弟弟慢条斯理将命格“千军万马”换上。

‘‘不愿意使用命格对弟弟痛下杀手吗?”郝战心叹,这情形就跟当年他与姊姊厮杀时一样,他也放弃使用命格。因为根本不需要。

…千军万马’,不错嘛。”胡求道。真正的场面才正要开始。

乌拉拉睁开眼睛,脸颊上的泪痕已干,眼神归于平静。

“想通了吗?”乌霆歼握拳。

“嗯。我决定当一个吉他手。”乌拉拉站起。

语毕,两人慢慢侧移踏步,对看,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。

乌霆歼摆出拳击预备姿势,上身弓起,脚微踮,偶尔轻轻跳跃。

乌拉拉则将气沉到脚底,越踏越缓慢。

月台四角,四人也全神贯注监视酝酿杀意的两兄弟。

尽管乌拉拉身上的“千军万马”缓缓流泄出不容轻侮的霸气,但相较于天生英雄、个头魁梧的乌霆歼,还是逊上三筹。

绅士浑身发抖,毫无头绪地在两人的步伐中游走。

两人同时大喝,冲向彼此!

月台中心拳影交加,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的爆裂小。

“喝!”乌拉拉拔身而起。

乌拉拉连续四个干净俐落的连环侧踢,全被乌霆歼以快上毫厘的速度躲开,更在模糊、一闪即逝的缝隙中回敬了三拳。

论速度,乌拉拉可是比乌霆歼还要快上一截,但此时却被足以击倒世界重量级拳王的快拳削中,身了一个不平衡。

碰。

乌拉拉摔倒,却一沾上地面就弹起,敏捷地躲开乌霆歼追击的下压拳。

乌霆歼的拳何其猛烈,还未修整的地板顿时碎裂,整个拳头没入。

“别小看我!”乌拉拉在飞碎的石块中,毫不气馁展开犹如闪光般的胫击,每一踢脚都扰起一股锐利的风劲,扫刮起地上的碎石。

碎石子弹般喷出。

“还不够!”乌霆歼架在脸孔前的双臂硬吃下弟弟的胫击,却没能阻挡尖锐的碎石穿过双臂间的空隙,刺伤面孔。

借着月台上的地势,乌拉拉陕速踩踏在裸露水泥的柱子,从四面八方攻击乌霆歼,就跟当时对普蓝哲夫采取的策略一样。

但乌霆歼的守势,可谓最具攻击性的守势。

慢慢移动,运用拳击中极困难的“羚羊拳”技巧,乌霆歼两只脚脚跟高高隆起,上身快速回旋,用离心加速度增加拳头的力道,每一出拳都不拖泥带水,将乌拉拉的踢脚、胫扫、手刀、拳头,全都挡下。

每挡下一次乌拉拉的攻势,乌霆歼同时都在进行沉默的反击。

乌拉拉的脚胫、脚跟、掌缘、拳骨,都已经痛不堪,随时都会裂开来似的。

但乌拉拉没有停止攻击的迹象,速度甚至越来越快。

他没有变慢的本钱。

“一停下来,就会被逮到吧?”胡求暗暗心道。

乌霆歼已经习惯,不,精准地跟上乌拉拉飞也似的动作。如果被“逮到”,只要被完全命中一拳,体型吃亏的乌拉拉将被TKO。

根本是一场重量级v.s.轻量级的不公平比赛。

却是一场,非常精彩的不公平较量。

“喔!”尤丽忍不住出声。

真不愧是属于乌家子嗣的死亡派对,尽管胜负在两人开打前就已经决定了,但两人的素质都很高,要不是弟弟从小被乌侉放弃,此刻说不定胜负难料。一滴汗渗进乌拉拉的眼睛。机不可失。

乌霆歼突然一个沉脚,从拳击的架式中快速变换成柔道的身形,双手拽住来不及反应的乌拉拉,脚狂猛一扫。

即使是赤熊也无法闪避的巨汉抛摔。

一声闷响,乌拉拉的背脊重重撞在地上,但手掌却对准了乌霆歼的腹侧。

“火炎掌!”乌拉拉痛苦大吼,火焰自掌心狂涌而出。

乌霆歼结结实实中了这一招,全身着火,却在极度痛苦中朝弟弟的脸孔轰下一拳,这才翻身,用气旋瞬间将火焰抖落。

但应该昏死在地上的乌拉拉,却消失了。

他满脸鲜血地出现在乌霆歼的身旁,膝盖跃起,猛袭乌霆歼的下颚!

“对了,下下个礼拜爸特地从埃及赶来,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派给我们啊?”

“还不就是你生日?”

“我生日?不可能的,爸根本不认为我会是个好猎命师。”

乌拉拉的膝盖毫无偏差地击中乌霆歼的下颚,乌霆歼的头发瞬间扬起,可见乌拉拉以全身体重乘上加速度的力道,多么可怕。

雷霆万钧,但乌霆歼却没有一丝一毫动摇。

举起拳,朝死命咬住自己的乌拉拉抡去。

“爸会知道的。在你生日那天,我会解开你所有的枷锁,到时候你就可以尽情发挥。那时……爸会知道你是一个多么令人惊叹的猎命师。”

“真的会是那样么?”

“当然了。我早就知道你生日会发生什么事了,要牢牢记住这点,然后……拼了命也要相信我,知道么?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乌拉拉撞上简陋的天花板,击碎月台上唯二的两条日光灯之一。

然后坠落。

绅士哭泣,几颗断牙劈劈啪啪掉在它的身边。

乌拉拉大字形躺在地上,张大嘴,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,仅剩的一盏日光灯。

剩下的这盏日光灯忽明忽灭,空气中弥漫着破碎天花板降下的细石灰粉。

不知是因肌肉过度疼痛引发的酸,还是想起了什么,乌拉拉看着日光灯的眼角,流出两行泪水。

乌侉别过头,不去看。

就连郝战也低下头来。他虽然不觉得乌霆歼的实力构得上“传说中天才”的边,但他还是不忍目睹乌霆歼杀了亲弟弟的一幕。

从来就没有一场子嗣争杀,能够让人从头到尾完整看个清楚。这场也不例外。

“还有什么招式?”乌霆歼冷冷说道,身上还冒着刚刚被大火袭击的焦烟,就像一个永远不可能被击倒的钢铁男子。

绅士呜咽着,抗议刚刚发生的一切。走到乌拉拉身旁,窝着。

乌拉拉起身,身子还是歪歪斜斜的,因可怕的晕眩感无法保持平衡。不是巧合。

刚刚他被哥轰上天花板,撞碎日光灯.一点都不是巧合。

这对兄弟,在许多城市中彼此追猎、拼斗了不下数百回。

他们刚刚互相搏命的每个动作,每次倒下,全都没有巧合。

“如果没有别的花招,我就要杀死你了。”乌霆歼.一个定神,气息凝敛,身上的焦烟瞬间消失。

乌拉拉一个后空翻身,想要倒立,但左手刚刚撑住地面,却又立刻因晕眩未褪而滑稽地摔倒。

但没有人笑得出来,甚至暂时将头别了过去。

乌拉拉一连又试了三次,最后才勉强单手撑住身体,双脚软弱无力空晃。终于摆出他最擅长的战斗起手式。

“我……我不会手下留情的。我一定要活下去。”乌拉拉虚弱无力地说。

这句话听在围观的父亲与三名祝贺者的耳中,其实是解开兄长杀死自己后,一定会背负的内疚枷锁的善良钥匙。

“下定好决心的话,尽管放马过来。”乌霆歼全身散发出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,冷冷说道:“还记得我教你的三大法则?一股劲通通用在我身上吧。”

乌拉拉点点头,“千军万马”的气虚弱颤抖。

“还记得我们联手的三大法则?”

“嗯,第一,要活下来,不然你会杀死我。第二,不是尽力,是一定要做到。第三,任何有智慧的东西都可能错判,狼会,人会,没有人不会犯错。”

“很好。”

在刚刚不停的摔倒过程中,众人不忍观看时,乌拉拉已经将大明咒瞬间写画在撑住地面的左手掌上,慢慢等待光能量汇聚到无法压制的程度。

乌霆歼身上的气越来越猖狂,集中在双掌上的杀气尤其惊人,就连拥有“斩铁”命格的胡求也露出肯定的表情。

倒立的身体微晃,乌拉拉凝视着哥哥的眼睛。

原来,从某一天开始,哥哥就已经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。

从那个时候开始,哥哥就一直为了等一下所要发生的事情做准备。

不让他知道,也一定是为了让他有最自然的情绪演出。

剩下的,仅仅是信任,以及因信任而产生的三大法则。

要活下来。

任何人都会错判。

不是尽力,是一定要做到。

‘‘仔细看着我的眼睛。我的瞳孔连续缩小三次,就开始所有动作。”

“是,好神秘的暗号。”昏暗闪烁的月台,沉默哀伤的气氛。所有人都等待着哥哥杀死弟弟的最后一击。

除了……

乌霆歼的瞳孔缩小一次。

乌霆歼的瞳孔缩小两次。

乌霆歼的瞳孔缩小三次。

乌拉拉左手一弹,整个月台瞬间淹没在山洪爆发的白光中。

乌霆歼与乌拉拉的身影隐没在夺走众人视力的光海,一齐冲出。接下来的动作,全是精准无比的狂飙分镜!

6

两兄弟先是在半空中会合,乌拉拉倏地将“千军万马’’拍印在哥哥身上,随即飞欺到胡求身旁,快手一闪,空气中红影破散,夺走了胡求长年困在身上的“斩铁”。

乌拉拉落地,一手抓着高速震动的命格,一手爆破似的血红。

胡求大骇,伸手摸着湿湿滑滑的脖子。白光乍现,作战经验丰富的郝战并没有惊慌失措,立刻闭上眼睛。

但,郝战并没有多余的闲暇“感应”敌人的位置。

因为乌霆歼的拳头已经从天而降,狂霸劈向他的头顶!

“有种!”郝战冷笑,飞地举臂相架。

町惜,这次乌霆歼并没有“刻意留力”,而是百分之百的最佳状态。加上了“千军万马’’的奇命气魄,这一拳强凌落雷!

匡!

郝战瞪大眼睛,横架在头顶上的手臂崩碎,双脚陷破地板.

乌侉与尤丽闭着眼睛,摸索着朝乌霆歼与郝战对决的方向冲来。

乌霆歼高大的身影还悬在半空,大喝一一声,雷霆万钧的火炎轰向乌侉与尤丽。

同样是火炎掌,对乌侉绝对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伤害,也奈何不了被气旋包围的尤丽,却争取到再给郝战一拳的机会!

“不可能!”郝战暴吼,强忍痛苦,用仅剩的铁掌朝“一片空白”劈去。

生死交关,毫无比拼气魄的必要,早习惯白光的乌霆歼轻松躲开郝战瞎猜的攻击,一踏步,朝郝战的心窝重重轰去。

没有读秒的必要。

郝战像稻草人般,在没有尽头的月台里茫然地飞着。不受白光影响的乌拉拉,一瞬间来到了尤丽身
尤丽尚未习惯白光贯眼的世界,但她已本能地招架乌拉拉狂风暴雨的突击,尽管还是挨了不少拳拳脚脚,却是无碍。

此时乌拉拉的速度,比起刚刚与乌霆歼对打的速度,还要快上三倍!

尤丽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

从一开始,这两兄弟就没打算杀了对方。

真正的目标,一直都是监视这场荒谬杀戮的四人。

白光已经消褪大半,月台上的大火依旧。

“岚破!”

尤丽三叉戟流转,身上的气旋顺着奇门兵器射向模糊的乌拉拉,就像横向飙转的小型龙卷风。

乌拉拉快速躲开,气旋从一旁掠过,搅进背后的隧道壁,爆破。

但乌拉拉并没有闪掉,父亲从大火中穿出的一掌。

“呜!”乌拉拉胸口翻腾,背脊撞上月台石柱,口中鲜血狂溅。

乌侉的“居尔一拳”尚未完全修炼成功,但关键性的力量已不可估计。

“再见了。”尤丽的三叉戟跟上,精准地对准无法动弹的乌拉拉的喉咙。

飒。

啪答。

一只断手摔落在柱子下,鲜血淋漓。

乌霆歼单手抱着奄奄一息的弟弟,威风凛凛地蹲跪在轨道上,看着月台。

白光已完全消褪,隧道里所有一切清晰可辨。

胡求抓着自己的脖子,姿势诡异地趴在血泊之中。一动不动。

郝战倒在距离战场二十公尺远的地方,胸骨弯弯折折乱七八糟。整个坏掉。

乌侉神色复杂,尤丽擦去嘴角的鲜血。

绅士傻愣愣地看着同样呆掉的小小猫。

“你做得很好。接下来的部分就交给我了。”乌霆歼将乌拉拉放在铁轨上,在遭截断的右手腕上涂写凝血咒。

为了及时抢救乌拉拉,乌霆歼牺牲了右手掌。

但那又怎样?

“你该不会以为,真的可以逃过吧?”月台上,尤丽瞪着铁轨上的乌霆歼,杀气爬升到冻结空气的地步。

撇开一旁的乌侉,一对一,她也不是现在的乌霆歼所能匹敌的。刚刚郝战的死是大大低估乌霆歼的力量,而胡求的瞬间阵亡,更是白光的突击奏效。

现在,才是真正的战斗。

尤丽的杀气里夹带着浓烈的妒意,她手中的锋利神器兀自颤抖。

“抱歉,我必须杀死你们。这是违反昆仑誓约。的唯一下场。”乌侉深深吸了口气,身上的气全部内敛闭锁,精气被千锤百炼的筋骨裹住。

这是乌侉作为猎命师的立场。

乌霆歼嘴角微扬,接下来不管是生是死,他都没有遗憾。

从他多年前在黑龙江因好奇偷偷跟踪乌侉,不意瞥见父亲担任祝贺者的一场死亡生日,并听得片片段段的真相后,他就陷入无可救药的颓丧。直到那一天……他决定提前教导弟弟猎命术的那一天。

如果弟弟还能战……

如果这个猎命速度,比自以为是的尤丽还要快的弟弟,还能战……

“歼儿,你赢不了的。”乌侉沉重地说,看着他刻意留下的孩儿。

只见乌拉拉抓着乌霆歼的断手,奋力撑起身子。

然后倒立。

“加上我,就可以赢了。”乌拉拉咬紧牙关,这次是真的摇摇晃晃,说:“哥……我们要一起活下去。”

是啊,差一点忘了,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。

乌霆歼突然哈哈大笑:“哈哈哈哈哈,你们看看,有这样的弟弟,是不是很值得赌上两个人的性命!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笑到,连眼泪都豪迈得流下来了。

续四面楚歌的逆击

1

深夜。

营团地下铁日比谷线,东银座站A3出口附近,某问昏昏暗暗的小租书店还不肯打烊。

乌拉拉日语的日常会话还不错,但阅读能力只有粗浅的程度,所以乌拉拉喜爱从各式各样的读物修习他的阅读能力。当然了,漫画是乌拉拉最好的选择,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租书店更是深夜不眠的窝身之处。

此刻乌拉拉正翻着他最喜欢的经典漫画,《二十世纪少年》。

这套得了许多科幻大赏的热血漫画在几年前就完结了,但乌拉拉总是翻不腻,偶尔就要重头回味一遍。漫画里头几个渲染力很强的句子,早已深深印在乌拉拉的脑子里。

如果有一天,能找到拥有共同雄心壮志的伙伴,衬映着义无反顾的背景,朗诵出里头的经典台词,该有多好?乌拉拉想到这里,自己就笑了出来。

将20th Century Boys最后一集放回柜子,乌拉拉走到柜台前。

柜台后,一个戴着眼镜、梳着马尾的高中女生,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尾田荣一郎最新的连载“FinalDestination”。继《恶魔果实》后,尾田大师又开创了新的超能力形态。

应该把猎命师这种吊翻了的异能设定告诉尾田。画成很了不起的漫画吧?肯定会疯狂大卖!乌拉拉心中嘀咕。

但随即摇摇头。

不,猎命师的故事充满了阴暗又晦涩的拉扯,这样扭捏的桥段尾田大师一定不会接受的。

所以还欠了个结局。

“欠了个,正义战胜邪恶的超热血结局。”乌拉拉深呼吸,精神一振。

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
不过在实践这个热血结局之前,这位年轻的准英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因为一个好的漫画故事,不可能只有打打杀杀,血喷得到处都是。还要有更多更多的美好元素绵密在里头。

例如……

“神谷同学,最近还有什么好看的漫画么?”

乌拉拉在柜台前翻看,搭讪着打工的马尾女孩。

马尾女孩还是沉浸在漫画的世界里,眉头有点纠结。不知道是剧情太吸引人,导致不想理会乌拉拉,抑或是太过专注,根本没听到乌拉拉的招呼。

乌拉拉也习惯了。在短短的时间里,他造访这间漫画店二十六次了,对这位胸前挂着名牌的神谷同学一贯的冷淡,他见怪不怪。

甚至,他没听过神谷说过一句话。这样的挑战实在太迷人了不是?

“对了,我没交过女朋友,有没有哪一种漫画在教怎么交女朋友的啊?”乌拉拉的食指与中指像两只脚,慢慢爬阅着放在柜台前刚刚归还的漫画。

神谷同学头没抬起,随手往那排漫画前一点、一点、又一点。

“《电车男漫画版》、《好逑双物语》、《去吧!稻中桌球社》……喂!不是吧?《稻中桌球社》是去死去死团的圣经耶?”乌拉拉顺着神谷同学的手指念道。

神谷同学还是没抬起头,拿起桌上的饮料罐,就着蓝色的吸管咬。

一根吸管早已被咬得歪七扭八。

多么可爱的习惯呐——乌拉拉心道。

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乌拉拉对冷漠的神谷有种奇怪的好感。或许是因为哥哥的关系,乌拉拉偏执地认为冷漠的底层,一定孕育着比常人更奔放的热情,跟真诚吧。

不过,也许重点根本不在于上一段心理学式的破烂分析。更可能的是,乌拉拉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马尾控。

所以乌拉拉绝不轻言放弃。

“你蛮有个性的耶。”乌拉拉笑。

“………"

‘‘街上不是有很多教人家怎么谈恋爱的小册子吗?上次我看到里面有个理论。说女孩子越不理你,你就越有机会,因为女孩子都喜欢被追,喜欢看男生不屈不挠地追求自己。如果一下子释放太多善意的话,恋爱就太没意思了。”乌拉拉搔搔头。

“……”

暗示得这么明显,还是不管用?

乌拉拉不气馁,决定采取另一种策略。

“最近买了一本书,叫《超简单!你也可以学会超能力!》,怎么样?听起来就超吊的吧!里面还有在教人怎么从腋下喷火喔!腋下喔!’’乌拉拉呵呵笑道,希望白烂的内容可以让神谷同学有点反应,即使是在肚子里暗笑也好。

但没有。

恋爱是残酷的。

还没开始的恋爱,更是残酷到爆。

也许该去街上猎个什么“恋爱达人”、“我不尬意告白失败”之类,搭讪必备的佳命吧?

“看来今天还是失败了。对了,你会不会讨厌我啊?”乌拉拉很认真地看着神谷同学。

神谷同学还是专心地看着手上的漫画,然后持续咬着快要烂掉的吸管。

“不可以讨厌我喔。”乌拉拉搔搔头。

东京的夜猫子不少,在刚刚穷极无聊的对话间,一楼已经满座。

拿了两本漫画《刃牙》跟《死亡笔记本》,自己在会员刷卡机上用卡片一刷,乌拉拉有些丧气地往漫画店二楼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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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往情深

命格:情绪格

存活:一百五十年

征兆:对事物莫名其妙的执着,例如染上政治狂热,或是义无反顾沉浸与明星的虚幻恋爱,或是热衷搜集钱币或邮票等,旁人的劝阻只是逆向地助长宿主的热情。

特质:执着的力量,偶尔可以产生成功的奇迹。但宿主大多数的状态,只是呈现神经质的执着。作战对阵时会偏执某种招式或战术,拘泥的结果不是惊吓敌人,就是陷入泥沼。

进化:鬼念、居尔一拳(修炼格命格的完成之路,有非常多的途径)

一上楼,乌拉拉就感觉到空气里有股不寻常的扰动。

那扰动的意念很矛盾,也很复杂。有焦躁不安的紧张感,有内敛的无奈。

如果矛盾失却了焦躁的平衡,危险的扰动就会停止,变成实际的行动。

几个打算不眠不休飙漫画的大学生各自陷在沙发里,脚下的空可乐玻璃罐越堆越多,桌上的烟灰缸
盛满用来去味的咖啡渣,也躺满了干瘪萎缩的烟头。

但这些重度上瘾的漫画迷,对约莫五十坪空间里蕴藏的危机毫无所悉。

乌拉拉很快就发觉了问题所在:一个非常胖的家伙,独自占据了一整张沙发,沙发上放着两个打开的比萨盒,手里拿着一块比萨,嘴里咬着一块比萨,肥肿的脚旁堆着各式各样的空饮料瓶罐,刚刚显然大吃特吃了一顿,而且还没结束的迹象。

但胖子的眼睛早已无法全神贯注在漫画上。

胖子的眼睛,焦躁地落在另一张放在角落里的黑色沙发,一个满头红发的高瘦男子。红发男子戴着墨镜,手里卷了一本泛黄的《灌篮高手》,神色颇为无奈。想必是感受到了死胖子眼神的压力,想要低调不予响应,却又没有选择。

“两个,都是吸血鬼啊。”乌拉拉搔搔头。

而且,还是两个不对盘的吸血鬼。

乌拉拉绝对不想造成神谷同学的困扰。

如果在这里打起架来,先不说极可能误伤通宵看漫画的夜猫子,光是硬件的损失就够糟糕了。万一害了辛苦打工的神谷同学丢掉饭碗,神谷同学一个想不开,跑去当援交妹还是拍素人A片的话,怎么办?

于是乌拉拉走向红发男子。

本能地,乌拉拉觉得红发男子似乎在竭力避免冲突,应该可以沟通。

乌拉拉拿着漫画站在红发男子前,一动不动,打量着他。

“你是猎人吗?”红发男子墨镜后的眼睛更无奈了。

口音有些奇怪。

“不算。”乌拉拉。

“不算的话,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跟坐在那里的猪沟通一下。”红发男子耸肩,示意自己可没打算动手。

“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。”乌拉拉歪着头。

“你也不是。”红发男子不是很想搭理。

“我去的话,你愿意好好看漫画,其他什么也不做么?”乌拉拉问。

他并没有要求眼前这位吸血鬼立刻滚蛋,或是说什么限你几秒消失在我的视线内这样的屁话。因为乌拉拉注意到,红发男子手中拿着的是《灌篮高手》第二十集。

据印象,这一集的内容,是湘北高中与陵南高中为了抢最后一张IH全国大赛的门票,拼斗到最关键时刻的一集。逼迫看到第二十集的人……或吸血鬼拔起屁股离开漫画店,根本毫无道德可言。即使早重看了好几遍。

“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。”红发男子。

“……”乌拉拉皱眉,原以为已经做出不错的让步。

“不过算了。我接受。”红发男子翘起脚,不再理会他。

挺有个性的吸血鬼嘛。

乌拉拉转身,想去跟死胖子吸血鬼沟通沟通时,却突然猛拍自己的脑袋。

“你看起来很会把妹耶。”乌拉拉回过头来,没头没脑来上这么一句。

“一般般啦。”红发男子随口答,看着漫画。

“以后也会常来这间漫画店么?教我两招吧?”乌拉拉认真。

“……你打扰到我了。”红发男子不耐。

乌拉拉只好悻悻离去,依约迎向另一双充满不确定意念的眼睛。

从刚刚,死胖子吸血鬼便一直竖耳倾听乌拉拉与红发男子的对话。所以他很清楚乌拉拉走过来的含意。

“……”死胖子吸血鬼看着乌拉拉,嘴里没有停止咀嚼的贪婪动作。

乌拉拉瞪大眼睛,下颚渐渐松脱。

“狩?”乌拉拉骇然。

死胖子吸血鬼嘴角微扬,表情有些得意,有些局促。

“不是吧?”乌拉拉不敢相信,才几天不见,那个瘦弱孱小国中生模样的狩,就已经吃成一头大肥猪了。

“是啊,几天不见了。”狩胡乱将手里的半块比萨片塞进嘴巴里,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将大屁股旁的比萨盒给盖住,不让乌拉拉看见里头还有没吃完的蟹肉海鲜比萨。

“我劝你还是别动歪脑筋。看你现在这副模样,应该活得挺不赖的才是。人要知足,吸血鬼也是。当吸血鬼嘛,有得吃就行,别整天学人家打打杀杀的。”乌拉拉说得轻松,却省下了一句心照不宣的话没讲。

如果被我看见你露出吸血鬼的牙,我毫无疑问将把你杀掉。

“……”狩大口灌着可乐。

要血浆?到处都可以找得到。而且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,好吃的,非常好吃的,跟非常非常好吃的,每一样都等着他去吃。

要像以前那样胡乱杀人,真的是没那个时间。

“你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吸血鬼了。先不说你现在没办法从嘴巴里拉屎,就算可以,你也打不过那个红头。”乌拉拉用讨论的语气。

嘴巴这样说,却是向战斗经验丰富的狩征询看法。

“他不是日本吸血鬼。”狩眯眼。

“我也听出来了。”乌拉拉。

狩警告:“鬼鬼祟祟到东京,不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。总之味道不对。曾经身为十一豺,我必须警告他离开,否则我就要通知我过去的同伴,问问他来这里的理由。”没有否认乌拉拉的观察。

“曾经?你已经不是了么?”乌拉拉。

“不是了。我老板叫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,他们另外找时间办个比赛选出新的杀手,代替我在十一豺的位置。”狩说,吸吮着沾上酱汁的手指。

他口中那位听起来随便行事的老板,自是牙丸禁卫军的副队长,阿不思。

“喔。”乌拉拉有些踌躇,但还是开口:“大家都是爱看漫画的同道中人,加上楼下那个很可爱的店员是我喜欢的那型,你在这里开打,不是很好吧?以后她没工作了,我养她啊?”并不想真的威胁狩。

毕竟狩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,才会一直迟疑要不要像过去那样战斗,却碍于感受到红发男子不是泛泛之辈,故进退两难。对于已变成一头猪了的狩,善良的乌拉拉不认为有用威吓性言语剌伤他的必要。

“随你便。”狩哼哼拿起漫画,说:“叫他别在附近乱来,我也不会过去动他。”又喝空了一罐重量杯的超大可乐。

乌拉拉笑笑,想找个干净的沙发坐下,东张西望。

“大概第八。”狩看着漫画,是美食的经典《将太的寿司》。

“嗯,谢啦。”乌拉拉头也没回,只是挥挥手。

狩并没有忘记,要告诉自己他在十一豺之间的实力排行。

乌拉拉精挑细选,在个一抬头就不可避免看见斜对角上班族熟女走光大腿的位置坐下,开始翻手
的异种格斗漫画《刃牙》。

两个吸血鬼,一个猎命师,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个小时,各自活在小小方格的黑白图画里,谁也不打扰谁。期间狩还打了一通电话,叫了大阪烧的深夜外卖。

墙上的时针走到凌晨三点零六分。

红发男子打了个呵欠,看了看表,有些诧异地皱眉。终于起身,看样子是要趁天亮前回到投宿的地方。

狩连多看他一眼都懒。

“保持神秘。”红发男子下楼,经过乌拉拉的时候突然开口。

“保持神秘?”乌拉拉一愣,这才想起他要这个酷男传授一两招把妹的技巧。

“每次都能让对方揭开一点自己,却又要保持新鲜的神秘。”红发男子慵懒地解释,踩下阶梯就走了。

3

神秘啊……太深奥了。

乌拉拉想了想,认真想了想。

刚刚独自去逛大街的绅士不知从哪里溜出来,无声无息来到乌拉拉的脚边,眯着眼睛磨蹭。乌拉拉伸手按摩绅士的颈子。

十分钟后,乌拉拉也下楼。

将漫画放回原处,乌拉拉走到他光明正大暗恋的神谷同学旁,神谷同学已经没在看漫画,而是在做学校的参考书习题。一贯的专注。

绅士抬起头,看着它笨拙的主人。

乌拉拉若无其事地说:“咦,这么晚了?渴了吧?店里都是汽水那类的饮料,一直喝实在不健康。你有想喝什么吗?我去买。”

神谷同学没有理会。乌拉拉这番说词实在了无新意。

“如果介意我请客的话,可以把钱给我啊。我只是方便。”乌拉拉用很无聊的对话,酝酿着等一下的“神秘”。

神谷同学还是专注地看着参考书上的数学式子跟三角图形,唯一可辨识的反应,就是手里抓着一罐喝到一半的可尔必思,摇了摇,用咬到快烂掉的吸管勉强啜了一口。算是答案?

乌拉拉注意到柜台后,有一台简单的塑料打火机。

“有没有火,借一下?”乌拉拉愁眉苦脸,却没有从怀中拿出香烟,只是伸出手。

没有习惯抬起头的神谷同学,果然只是拿起打火机,下意识地平举,点火。

乌拉拉的手指靠近打火机上的廉价火焰,一个凝神。

“啊!怎么会这样!”乌拉拉大叫,手指冒火。

神谷吲学一个大惊,转头看见乌拉拉捧着“着火”了的右手食指,惊惶失措地猛甩。

猛甩,可是那卷上手指的火焰却没有平息的迹象,反而扩大到整个手掌,将血肉包困在红到发青的火里。

神谷同学没有多花一秒钟在呆看上,她果断地拿起角落的灭火器,想拔开拉掣,却因为灭火器太久没有使用,拉掣拴得特紧,神谷同学一时打将不开。

这女孩子,百分之百吓坏了。

“快拿刀来!把我的手砍掉!不然这火爬过来就糟糕啦!”乌拉拉五官扭曲,语气痛苦,左手抓住右手上臂,将着火的右手递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谷同学面前。

砍掉?神谷呆住。

“要不然就吹一下!吹一下!”乌拉拉痛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。当然是假的。

吹?吹一下?神谷吓坏归吓坏,却没有浪费时间在理解乌拉拉毫无逻辑可言的荒谬要求上.拿起可尔必思就往乌拉拉的火掌上倒下。

当然没用。

乌家的火炎掌如果可以被区区可尔必思给浇熄,那也甭混了。

“我叫你吹一下!吹一下就比较不痛了!”乌拉拉痛到膝盖都弯了,浑身大汗。绅士抬头看着耍白烂的主人,眼睛里塞满了问号。

神谷六神无主,只好依言往乌拉拉的火掌一吹。

熄了。

神谷愣住。

乌拉拉也愣住。

绅士的鼻孔则不屑地喷气。

“你……你是怎么办到的?”乌拉拉抢先开口,语气错愕到翻掉。

“……”神谷怎么可能知道。

明明就是乌拉拉要她吹一口气,莫名其妙地,火就这样熄了。

这一口妙到毫颠的气,让神谷完全忘记乌拉拉的手是怎么被打火机给烧起来的。

“看起来完全没事耶!”乌拉拉赞叹不已地看着没有损伤的右手,左翻,右翻,上看,下看。竟是一点烧烫伤的痕迹都没有。废话。

神谷的眼神充满要命的困惑,脖子都歪了。但随即醒悟似的,猛然低头,专注在她的数学参考书上。
乌拉拉笑笑,不以为意。

都已经做到这样了。在女孩应该异常好奇的时候,却极度压抑的冷若冰山,一定有某种欲擒故纵的恋爱暗潮在。不可能毫无感觉的,是吧?

“刚刚真是多谢了。”乌拉拉甩甩手,一脸逃过一劫的庆幸。

即使神谷画在参考书上的笔没有颤抖,鸟拉拉却听见神谷的心还在剧烈跳动,根本没有平复。神谷在想什么呢?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着火?还是表演魔术?还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只要有心,人人都可以看见的幻觉?

无论如何,所谓的神秘感,应该已经种在神谷对自己的印象了吧!?

“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,又到了时间说掰掰。下次我不小心着火了,再请你帮个忙。”乌拉拉笑嘻嘻地,露出一口白痴的牙齿。

乌拉拉离去。

冷冷清清的大街上。

“我好像不够强呢。”乌拉拉不知怎地,想起了那只几乎将自己的脸砸碎的刃球,有感而发。

“喵。”绅士应了声。

“应该跟哥一样,找个变强的怪招?”乌拉拉看着绅士。

“喵。”绅士。

三分钟后,神谷终于抬起头。

神谷走到店门口往外一探,确定乌拉拉的身影越走越远后,才将手挪到柜台后的计算机上,在搜索引擎里输入“人体自燃”四个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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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连锁

命格:集体格

存活:六百年

征兆:不小心租到看了后第七天会死的怪异录像带,不意接到通知三日后死讯的手机来电,恍惚问住进常常死人的凶宅,或在朋友鼓吹下开始玩见鬼的游戏。

特质:穷凶极恶的命格,以快速的“死亡规则”残杀宿主为乐,吸啜宿主的恐惧成长。如果掌握了死亡连锁的能量动性,宿主将可制造出特有的诅咒物,代价是宿主自身逐渐妖化。

进化:无,依照存活积累的能量终于成妖。

4

有一种人,叫做英雄。

英雄,始终不是从众的。

必定背负着某种包袱,并从困难的步伐中照见昂藏的勇气。

凌晨两点二十一分。

乌霆歼坐在大货柜车的铁皮盖上,两腿盘坐,闭目养神。

在那疯狂的一夜,香港不知名的地铁月台上他失去了猎捕命格的右手。

但却不碍他攫取命格。

乌霆歼另辟蹊径,练就了更快速的猎命方式……“吃了它”。

借着苦练,乌霆歼能够像蛇一样,将下颚的六块骨骼松却,肌肉贲然扩张,露出足以噬食命格的巨嘴。至于更重要的部分:融炼异种命格,则是乌霆歼苦思、推敲、不断琢磨后的“独创”。

父亲乌侉在还没被自己跟乌拉拉杀掉前曾经说过.猎命师中存在着一群体质特异的人,能够将命格封锁在自己的身体里,然后用自身的修为将命格既定的形体打破,化成单纯的能量,这个过程叫“融炼”。

而这些极其稀有的特异者,就称为炼命师。

“融炼?”乌霆歼。

“也就是将命的特质。如天命格、集体格、几率格、情绪格,修炼格也一样,用类似内力的能量去挤压、然后压碎,让命格不再具有原先的象度,只剩下纯粹的能量。”乌侉。

“纯粹的能量?”

“一百五十年的命格具有一百五十年的能量,依照炼命者的经验与能力,扣除在融炼过程中流失的部分,大概会剩下八十到一百二十年的能量。这些能量将为炼命者所用。”

“听起来还是很划算。要变强,这是最快的方式了吧。”

“变强没有捷径。这种炼命得来的能量,因为是破坏了命格的既存架构所生成的,所以并不稳定。倚靠不稳定的能量,往往会反噬自身。尤其是一些偏向凶厄的命格,能量也是极度负面,对宿主会产生很扭曲的影响。”

的确。

天底下每一个东西都在修炼,只是有没有意识而已。

命格之生成有很多种原因,但殊途同归,都往成精化仙的路迈进,特别是在命格成长到具有自身意识之后,那种追求成精的欲望更无法比拟。命格一旦被炼命师毁掉了独特的形态,只剩下所谓的“道行”,那破碎无法清除的部分,如怨念,将成为炼命师的业障。

一个元神失守,轻则困顿无序,重则发疯成魔。

“那是宿主不够坚定的关系。”乌霆歼。

“……原本炼命师的数量并不算少,但发疯、自杀、被怪命夺舍的人越来越多,几十个世代过去,炼命师就销声匿迹了。这跟宿主坚不坚定没有关系。”乌侉。

“喂,那你办得到么?”

“……我刚刚说了,炼命师的体质特异。”

体质特异?乌霆歼可不这么认为。

凡事都推给预先注定好的限定条件,是孬种的画地自限。

所以乌霆歼在失却了右手掌后,山不转路转,干脆用硬吃的。为了让行动更快速,不想搭档累赘的猫,乌霆歼就培养更强的直觉与嗅觉,不靠灵猫觅命。

同样道理,要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变强数倍、数十倍,乌霆歼便开始思索,将命格强行“破坏”,可以用什么办法?

父亲说过,炼命师用一种类似内力的东西去挤压体内的命格至粉碎。那么,类似就类似吧。乌霆歼用强大的内力、配合火炎咒的经脉自焚术,极冒险地对抗体内的命格,施加压力,直到命格神形俱灭。

这种暴力方法形同作战,而且修罗战场就在自己的体内。过程中乌霆歼必须忍受极大的痛苦,筋脉震荡损伤,意识撕裂,几乎是必然发生的。熬过了放弃的念头、或在鬼门关前徘徊,乌霆歼总算掌握了土法炼命的技术。

乱七八糟解决了炼毁命格的问题,就轮到了“选择”。

乌霆歼很快就发现,即使命格只剩下能量,能量还是存在最基本的“正”与“邪”两个象度,这两种不同象度的能量并不能共存,且会相互抵消,以致前功尽弃。在无力排除能量相互抵消的障碍下,乌霆歼只能锁定其中一个方向的命格发展。

乌霆歼观察到,自己在炼毁凶厄种类的命格时,比较不会流失命格的能量,能量积贮在体内的比例较高。

“大概是跟我的本性接近吧?”乌霆歼自嘲。

更关键的是,不知是不是佛家说的末法沉沦时期,或是基督教说的假基督降世、审判将至,在大城市间负面能量的命格最多、最活络,找起来比较方便。

所以乌霆歼决定搜捕厄命,在体内快速积累闯杀东京地下皇城的本钱。

“怎么突然热了起来?"

货柜车司机咕哝着,将冷气开到最大,却还是感到莫名的燥热。

实际上,温度并没有实质的改变,货柜车司机之所以感觉到身心燥热,纯粹是受到扰流在空气中 的精神力量影响。

货柜车顶。夜风盘盘呼啸。

乌霆歼表面上静静盘坐,但体内正竭尽所能与异常凶暴的“天堂地狱’’鏖战,身体变成了一块无形的烫铁。

濒临疯狂的两个灵魂,乌霆歼的,“天堂地狱”的,都在狠狠咬噬着对方。一个不留神,乌霆歼的精神内在便会完全崩溃,被“天堂地狱”取而代之。这就是得到昂贵力量的昂贵风险。

但乌霆歼的意识处于疯狂的边缘,在与“天堂地狱”之间的炼毁作战中处于下风。

他的记忆,还停留在刚刚与王婆对掌的那个悲惨画面,那画面不断倒带、重复播放,无法按下停格键。

根本不可能在一个猎命师对四个猎命师的情况下,和平地抢走任何东西。乌霆歼在不甚高明的跟踪下,发动突袭,目标锁定王婆的灵猫体内,代为保管的“天堂地狱”。

“不能怪我。”乌霆歼紧握着左拳,龇牙咧嘴,头发几乎要竖了起来。

再不专心,乌霆歼就会成魔。就算不成魔,他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。

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,杀胎人快进入隧道了。”

十一豺之一,优杳。

耳上悬吊着蓝牙耳机,骑着三汽缸重型机车狂飙,远远咬着大货柜车。

根据特别V组调动的都市监视系统及时回报东京都里的“可疑异状”,夜游在东京城里的优香因为正好在附近,于是兴致勃勃追踪看看。果然有所发现。

“确定是那家伙?”电话另一头,阿不思。

“啦啦啦啦啦啦,看来不会错,跟监视器里拍到的一样,一团让人不舒服的黑啊。”优香哼着。

“你一个办得到吗?”阿不思的语气没有勉强的意思。

“他好像受了重伤。”优香说,算是回答了。

“冬子在附近喔。”阿不思看着手中卫星定位的PDA手机。

“……吼,我只要一听到那个贱货的名字,品味就会开始降低了。我自己上,不行的话难道我还不会逃跑吗?”优香皱眉。

“冬子、冬子、冬子冬子冬子……”阿不思的声音乐得很。

“闭嘴啦,老板你有时候真的很讨人厌捏。”优香皱眉,皱到眉心都可以夹断一枝铅笔了。

“开玩笑的。”阿不思放下PDA手机,换了块巧克力饼干在手。

“对了,杀胎人跟前几天的下毒事件有没有关系?有关系的话,我可以把他打到半天爬不起来,再交给你拷问。啦啦啦啦啦啦啦……”优香又开始摇头晃脑。

“不麻烦吗?”阿不思随口问。

“还好啦,啦啦啦啦啦啦。”优香露出安全帽外的长发,随着狂风飒飒飘飞着。

“算了,杀了他吧。”阿不思坐在咖啡店里,翻着时尚杂志。

拷问?真是太不浪漫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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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手回春

命格:天命格

存活:无

征兆:无缘无故疯狂地想当医生或护士。如果已经是医疗人员,一不留神就会成为万人景仰的名医,开刀开到手抽筋。

特质: 宿主将自身的能量转换成修补身体的营养与物质,以治疗他人。宿主能量越大,治疗效果越佳,甚至产生起死回生的神效。若要接续断肢、更换脏器或血液等复杂医疗工程,则端视宿主的经验程度而定。

讲化: 无

6

新宿,全东京最暴力的地区。

位于新宿东方,龙蛇杂处的歌舞伎町,里头大大小小帮派无数,不管是举世闻名的日本山口组,或是总部根植美国的华青帮,还是纵横香江的三合会,台湾的竹联,大陆的大圈仔,全都在这里各有天地。

其中金钱养分最肥沃的,莫过于五光十色的色情业。越夜,越淫荡。

当然,强龙不斗地头蛇,所有的帮派都缴纳昂贵的规费给山口组,让火力强大的山口组再将维护夜店治安、贿赂警察的责任转包给底下的暴力团。

即使并非座落在歌舞伎町里头,外围的地带也是黑道的附属共生。

深夜的三越百货后,几个显眼的外地人在路边,或坐或站,神色焦惶,吸引了几个带着醉意的酒客注意。

“鬼鬼祟祟……”一个浓妆艳抹的出场酒女忍不住多事,拨了手中的手机。

鳌九蹲在地上,先将王婆的尸体审视了一遍。

“乌霆歼突然出现,一出手就往王婆的灵猫捞,我一个急,想拦住乌霆歼,他就一掌轰了过来……”书恩啜泣,但鳌九却连看她一眼都懒。

王婆的眼睛已经阖上,干涸的两行血渍垂淌在脸颊上。嘴角隐隐含笑。

毫无取巧的空间。王婆为了救书恩,情急下与乌霆歼硬碰硬对了一掌。想必是王婆来不及酝酿出最高的功力,乌霆歼的掌力排山倒海般摧毁了她的手腕筋脉,还将臂骨断成了好几块,直到肩膀锁骨都还是惨遭崩裂的状态。

但这些痛苦仍不足以抵消乌霆歼霸道的雄浑一掌。

瞬间在王婆体内膨胀、横冲直撞的真气,将王婆震得七孔流血,连皮肤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无数红点。

要说唯一的幸运,就只有即刻毙命这点罢了。

“乌霆歼的实战经验,比我们都要多太多了。”孙超有气无力地说,额上蒸蒸白气,模样十分辛苦。

孙超的感叹,道尽了猎命师日薄西山的志气。

除了长老专属护法团,大多数的猎命师在人生某个阶段,就会停止在暗处猎杀吸血鬼的活动。因为各种心境上茫然的理由。

即使是像鳌九或风宇这样的高手,如果没有获选加入以武斗为主的长老护法团,过了半百岁数,也会变成只修炼不战斗的“前辈”。享有年轻时期的如雷名声,却渐渐只剩下不知所谓的深厚功力。

四十分钟前,在乌霆歼一招击毙王婆、欲纵身奔离后,孙超立即神速用道家拳法“缠心诀”试图拖住乌霆歼,却被乌霆歼一招极为霸道的突手,简洁俐落地突破了漫天掌影。

然后又是硬碰硬对了一掌。

“乌霆歼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。”锁木看着弯弯曲曲的路灯柱,往旁一看,视线落在路边严重砸毁的日产丰田汽车上,想像着。

……与王婆架了一掌,又随即与内功深湛的孙超对轰,乌霆歼一个抵挡不住,脚离地,飞撞上一旁的路灯,又重重坠落在丰田汽车上,将倒霉的车了砸了个稀巴烂。

“虽然靠着飞身离地,卸脱了不少内劲,但还是受了重伤。”锁木皱眉,心想:“但以小楼的身手,即使追了过去,还是死路一条。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”

锁木一手贴在孙超背后,用自己浅薄的功力帮助孙超压制乌霆歼残留不散的掌力。

阿庙还是呆呆傻傻地坐在消防栓上,什么也没做,跟坐躺在地上、靠着路灯柱的美照子生尸,不分轩轾呆傻地彼此对看。

风宇又点了根烟,若有所思看着畸形的灯柱。

站在一旁的风宇并没有帮孙超疗伤。一想到又要跟乌霆歼交手,风宇就不想花费任何气力在别的地方上。他要保存每一分的实力。每一分的实力,关系到能否衍生出十倍的运气,总合起来,就是胜算。

岩浆感受到主人见猎心喜的气息,身上的红毛光泽闪闪。

“虽然没办法在理想的一对一下决斗……但,总得趁那家伙还记得自己名字的时候宰了,才有点意思。”风宇淡淡吐出烟。

风宇一直认为,乌霆歼距离自我狂乱仅仅是一线之隔。

越强,就越接近疯狂。杀了个疯子,一点成就感都没有,因为疯子受到挫折时,甚少会流露出自尊心崩溃的脆弱姿态。

“婆婆,死归死,但你可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息,你还要帮我们找到杀死你的凶手。”鳌九扶起王婆的尸体。左手紧抓王婆,右手高高举起,口中念念有词。

仔细听,依稀是梵文的腔调。秽土擒尸。

鳌九的家族在猎命师中,是赫赫有名的五大弄尸人之一,他们擅长的“化土咒”融合了江西道家“赶尸人”的符法,能够牵引蕴藏在尸体中的“微能量”。

微能量的大小跟尸体的新鲜程度、完整性、死法有很大的关系。

人甫气绝,脑子通常不会完全坏死,控制全身肌肉的神经束、神经元都还具有微弱的电流反应,所以尸体偶有受到静电干扰,产生手指颤动、弹开、甚至拔身坐起等的情况发生,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尸变,实则是科学现象。

关于微能量究竟是否包含一般说法中的“灵魂”,众说纷纭,但这根本不是重点。重点是尸体不再是尸体,而是呵以多重利用的工具。甚至是战斗的生化兵器。

当然了,饶富经验的弄尸人还可以操作更高层次的微能量,让尸体做出远超过“还活着时”所能做出的动作。徒手贯墙,刀枪不惧,深海卧藏,十秒内完成百米冲刺……只要肌肉尽量完整黏附在骨架上。

弄尸人在历史的黑暗面上占有一席之地,操作可怕的不死人刺客军团,常是深宫叛变的要角。

对于猎命术的悟性并不特别突出,却完美承袭家族弄尸咒术的鳌九,对于打扰死者已经很有自己的一套。他能够回溯死前的记忆、引动体脉气海中的内力,甚至激发尸体独有的“第六感”。

“喂!醒醒!”鳌九大喝,咬破手指,在王婆的额头写下血字咒约。

但王婆只是微晃,脖子僵硬地嘎嘎旋转。

“就让婆婆好好安息吧,求求你……”书恩的泪水爬满了脸。

书恩伸手,却被鳌九墨镜后的冷然眼神给瞪开。

“你要是真有心,就想法子帮婆婆报仇,而不是在那里哭哭哭,哭个屁!”鳌九不讲情面地瞪着书恩。

“可婆婆是为了我……”书恩哽咽,又是伸手。

鳌九果断地将书恩的手砸开,眼神掠过浓厚的杀意说:“我不管你是杀了哥哥还是弟弟还是姊姊妹妹才能站在这里,但,如果你再打扰我叫醒这死老太婆,我一定杀了你!”

书恩有些被吓到,风宇却只是陪衬性地笑笑。

“没事干的话,帮帮孙爷疗伤吧。”锁木总算开口。

他说的,当然是无所事事的风宇。

“不好意思。”风宇语气歉疚地解释:“我认为既然要出手,就要对自己的动作负责。我无法认同孙爷的举动,那完全是错估情势之下的更错误判断。我以为,孙爷的生命已经无碍,不该再占用我们之间任何人的真气,包括锁木你自己。不过,我也尊重锁木你现在的做法,只要你承担得起真气耗损的风险。”

“说了一大堆,你那里不是有‘妙手回春’吗?快拿出来。”锁木皱眉。

“说来还是抱歉。妙手回春是很珍贵的命,既然已决定要追杀乌霆歼,今天晚上我们之中的某些人还有可能会受重伤,必须好好保留。”风字一脸的诚恳,完全不见一丝私心。

锁木心怒,想开口,却见孙超缓缓摇头,不欲锁木继续说下去。

猎命师就是为了求自保,才走到了今日委顿求全的地步。

谁都没有权力要求别人对自己尽一份力,尤其对方是以“集体”为崇高的理由。

7

喀喀喀喀的脚步声。

百货公司前的转角,几个剃着山本头、穿着花衬衫、手插在白色西装口袋的流氓大剌剌走了过来。

不是随意漫步过来的感觉,而是刻意地寻衅?

“喂,你们是怎么回事?大半夜的,人不人鬼不鬼地在做些什么?”带头的老大模样人物嚷着上扬的尾音拖着独特的黑道腔调,颊骨上有一条更道地的坏人疤。

鳌九兀自喃喃念咒,摇晃着孙婆的生尸。

其余人也不加以理会,就连书恩也只是忙着哭。

“喂喂,我们老大在问你们是怎么回事?操,听不听得懂日文?”一个流氓大骂,抽出短折刀,有模有样走过来。

那流氓原本气焰嚣张,走近众猎命师时却突然大骇,嘴巴张得老大,忍不住倒退两步。想必是看见了七孔流血的王婆、以及两眼吊白的美照子尸体。大概还加上了头顶刺了可怕蜘蛛图腾的阿庙吧。

见多识广的流氓老大也发觉不对,却只是紧皱眉头。

“原来是在这里杀了人啊,哎,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。”流氓老大不悦,拍拍手。

一个属下从怀中拿出一台塑料计算器,恭恭敬敬地奉上。

流氓老大叼着烟,漫不经心地按着电子计算器。

“看样子一共是杀了两个人啊。等等,杀什么人我不管,重点是一老一少,一个一百万,一个六十万。一百六十万。处理费是公定的三十趴,加起来总共是……两百零八万,算整数两百一十万。喏,付了钱,把尸体丢在地上就可以了。”流氓老大将计算器倒转,一抛。

电子计算器被闲闲无事的风宇给接住。

但风宇只是优雅地笑笑,将计算器丢还给流氓老大身边的小喽喽。

“原来是这么同事。在新宿杀了人却不肯付钱的吝啬鬼,我看得多了。那么,尸体处理费就交给葬仪社吧。”流氓老大抖抖眉毛,五个手下全都掏出手枪。

众猎命师还是没有答理。

鳌九死命念咒。锁木专注在灌输真气到孙超的九山大穴中,而书恩在哭,双掌合十祷祝。阿庙在发呆。风宇看着手指间快烧尽的烟屁股。

“肘方老大,怎办?会不会真的听不懂日文啊?”一个喽喽的手枪已经上膛,但还是禁不住问。

“肘方老大,管他是不是听不懂,光看态度就知道瞧不起咱们新鲜组。”一个高大的喽喽看着颇标致的书恩,色心大动。

“打断他们的手脚吧,肘方老大?”一个发誓一天一定要至少杀一个人的喽喽说。

此时,鳌九突然大喝一声。

王婆赫然张开H艮睛,佝偻着驼背的身子颤动。

流氓们吓傻了,就连肘方老大也差点忘记呼吸。

脸色发黑、两眼倒吊的美照子,摇晃着开始发臭的身体,歪歪斜斜地站起,甩吐着软瘫的长舌,与七孔流血的王婆一高一矮,像两条乱七八糟的恐怖对联。

“这……”肘方老大颤抖不已,手指不小心一扣,子弹轰向美照子的下腹,爆出一团黑色的……已不能称之为血的混浊汁液。

美照子已经死了,自然不可能再死一次。

所以美照子只是闷闷地哼了声,然后机械式地甩着舌头。

“流氓啊……既然开了枪,想必是有了觉悟。”鳌九擦掉额上的大汗,不知何时已从卷曲的头发问抽出一张符,然后孜孜孜紧握在拳头里。

见惯血肉横飞场面的流氓们,个个目瞪口呆。

“勇敢地和尸体战斗到死吧。”鳌九开掌,那不知名的符咒已经破碎,风一吹便消失,只剩下掌心一团不规则形状的赭。

美照子尸身触电般一震,像头豹子般冲向无法正常反应的流氓群中!

“有趣。”风宇啧啧,看着一旁的鳌九。

鳌九潜心凝神,快速盘动刚刚握碎符咒的五根手指,简直肉眼难辨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风宇暗道。

美照子,不,美照子活蹦乱跳的尸体,用她自己生前绝对无法想像的速度、力道、平衡与狂野,击碎小喽喽的喉骨、扭断双手,蹬垮膝盖,单指刺穿太阳穴。

小喽喽大受惊吓,完全忘却基本求生的逃跑,一昧地模仿电玩“恶灵古堡”里的主人翁,拿着手枪不断朝迅猛龙美照子狂射,但打中同伴的次数却不下击中美照子的几率。

现实人生,可不是几尺见方的电玩萤光幕。

碰碰碰碰碰碰碰碰……碰……

渐渐的,枪声越来越稀疏,直到地上都是汤汤水水才歇止。

“……”美照子的生尸在身中七颗子弹的情况下,撂倒了六个专门在歌舞伎町边缘胡敲竹杠的流氓。
鳌九的手指停止。

“玩具坏掉了吗?”风宇随口。

“还足够撂倒你。要下场试试看么?”鳌九斜眼。

“免了,我投降。”风字风度翩翩,举起双手。

鳌九看了看困顿不已的孙超,而锁木也停手休息,缓和真气大量耗竭的萎靡。

显然还有时间。

还有时间,再让地上六具自愿成为死尸的家伙,变成十八般武艺样样行的高级玩偶。然后追杀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。

“救救……救……救救……我……”肘方老大气若游丝,鼻腔里汩出大量的鲜血,与偌大的血泡。

鳌九蹲下,伸出手,轻轻捏住肘方老大的鼻子。

“行。但你得先死一次。”鳌九冷酷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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优柔寡断

命格:情绪格

存活:一百五十年

征兆:宿主面对两种选择时,不是沉默寡言,就是习惯了支支吾吾,无法决定。曾经有一份简单的考卷摆在你面前,你却机机歪歪这么不选那个不选,等到铃声大作才后悔莫及。如果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,你肯定无法好好珍惜。

特质:掌纹乱到看不出来的你,最怕走到十字路口。面临作战的险境,犹豫不决的你往往错失机会,成为炮灰,是敌人最喜爱的对手。

进化:愁云惨雾

(何承冀,容易被退学的廿一岁,嘉义民雄)

8

乌霆歼的身上,自里至外,燎乱着不幸的火焰。

所以,不幸自然也追随着他。

十一豺中,对追杀男人最有自己想法的优香。

重型摩托车的轰轰引擎声进入隧道,变成野兽尖锐的咆哮。

戴着黑色的超酷全罩式安全帽,紧紧包覆住优香的贴身赛车装,将优香姣好的身段表露无遗,散发出一股甜美与强悍并不矛盾的结实美感。

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,快点结束吧,不管你是带着什么理由到东京的。浪费我的时间,真是罪无可逭,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。”优香催动油门,侧身滑过数台车子问的缝隙,然后又是下一个缝隙。

由于跟日本赛车界的冠军男友交往,优香最近迷上了重型机车,只要跟重型机车有关的一切,都能令她心跳加速。油门,踏板,离合器,超大号排气管。一逮到机会,优香就忍不住将油门催到极限,试探自己能操纵速度到什么样的境界。

当然,优香为此摔坏了不少台重型机车。但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

等到优香赛车的技术超越这个拿过七座冠军的男友,她才开始觉得”啊!飙重机车啊……还真有点无聊……”,然后亲手杀了他。

就一个对周遭反应极其敏锐的“皇吻”吸血鬼来说,这只是时间的问题。

优香,标准的“黑寡妇”。

目标发现,大型货柜车。

“看我的!”优香嗔道,猛一个提身。

重型机车直冲而上,碰地将一台疾驶中的三菱汽车车顶钢板给压垮,借着高度的骤然提升,优香左手往大腿上一抄,手中已多了把霰弹枪。

两管偌大的枪口,对准了双腿盘坐的乌霆歼。

轰!

上百颗质地无比坚硬的钢珠喷出,一瞬间已贯穿了大货柜车上燎动的模糊黑火。

黑火暴散,却只是破逸的火焰。

乌霆歼的“实体”已经消失了。

“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,啦啦啦啦啦……啦个大头鬼啦,啦!”优香叹气,…加速,重型机车已经碾过三菱汽车,冲下堕地。

汽车驾驶看着龟裂的挡风玻璃,瞠目结舌,完全无法反应。

“搞什么鬼啊……”汽车驾驶回过神,赶紧煞车,临时停在路边继续发呆。

只见一身黑色劲装的优香,一手晃控着重型机车穿梭在车阵中,一手无视霰弹枪的巨大后座力,不断朝着隧道弧顶开枪。

高速喷发的钢珠蜘蛛网般轰砸、轰砸、轰砸,远远咬着沿着隧道弧顶、窜动逃散的模糊黑影。

“喂!怎么回事!”

弧顶乱七八糟落下的碎石岩片,往隧道中快速行驶的汽车砸去,在底下汽车平均时速高达九十五公里下,加诸在碎石上的作用力,已让碎石成为危险不下子弹的凶器。

车窗、挡风玻璃、车顶,一一砰然暴碎,许多驾驶人反应过度,纷纷踩下煞车,十几秒内就撞成了一团。

“搞屁啊!前面的给我出来!”

“谁乱丢东西!操!”

“刚刚真是好险啊……”

“快叫救护车!那个人的头不见了!”

“是那个骑士……前面那个骑士在乱开枪!”

“天啊这是谁的头!啊啊啊啊啊啊!”

讽刺的画面。

一个飚车的吸血鬼,追杀着没命似逃跑的猎命师。

隧道里,夜的节奏,疯狂加速。

轰忽轰忽,究竟是谁在追杀谁。

轰忽轰忽,这是什么可笑的猎。

是那夜的低垂婺生,还是自命不凡的毁灭。

轰忽轰忽,是谁用兽的姿态盲窜。

轰忽轰忽,兽在兽的腔肠里混乱。

谁在暗处里奸笑窥伺,谁在角落诅咒盘算。

轰忽轰忽,那是疯狂的节奏,用践踏践踏出来
的节奏。

兽已不是兽,兽已是兽。

全都踉跄毁灭。

鸟霆歼飞快“爬行”在隧道壁上,充分掌握了三度空间可以借力的每一时,强壮的肌肉、平衡感,绝不输给劳什子的吸血鬼。

“……”乌霆歼半阖着眼,脑子昏昏沉沉的。

全靠着身体里某种不断膨胀的“那东西”作用着,乌霆歼直觉地闪躲要命的霰弹攻击。已不知道乌霆歼的力量在炼烧着“那东西”,还足“那东西”眨过来在焚毁乌霆歼的灵魂,或是共同在消逝中。

“啦啦啦啦啦,哪一国的猎人这么有本事?”优香咕哝,掂量着手中霰弹枪。还剩下两发密集子弹。

刚刚这么用心扣板机都落空了,想来,这两发也不会命中。

所以……

“所以就让给你、跟你了。”优香漫不在乎,一个加速,往左手边的货车就是一枪,再往后朝着察觉不对劲、开始想保持距离的出租车司机又是一枪。

砰,砰。

鲜血顿时随着破碎的玻璃爆浆喷溅出。

货车打滑,撞上另一侧的奔驰轿车,奔驰轿车跟着撞上身旁的mini cOOper,然后出租车原地旋转,稀哩呼噜大家撞成了一家亲。

不知是哪一台车的油箱破裂,火花簇起,猛地轰然爆炸,将众人炸成没有名字只有DNA的碎块。

火舌狂乱吞吐,巨大的隆隆咆哮在回声效应惊人的隧道里,更加吓人好几百倍,震耳欲聋。

优香的重型机车已经来到乌霆歼的正后方,十公尺。

优香的重型机车已经来到乌霆歼的正后方,五公尺。

优香的重型机车已经来到乌霆歼的正后方,一公尺。

优香的重型机车已经来到乌霆歼的正下方,零公尺。

但优香已经消失。

9

隧道上空。

“还不下来!”优香一跃而起,竟来到模糊的黑影身后。

优香以没有子弹的坚硬枪身做武器,悍然一挥。黑影没能躲开,枪身的金属结构瞬间在黑影的背脊上脆然瓦解。黑影重重落地。

乌霆歼的脸孔表情、身体的线条,比之以往都还要模糊,一团乱七八糟的黑。

简直是三流漫画家的狗屁涂鸦。

优香无声无息落地。

不愧是,拥有甲贺血统的后代忍者。

两人相距十三步。躲不掉,也没必要躲。

“叫什么?愿意说吗?”优香摘下黑色安全帽,甩开黑泽秀发,露出古典的美。

日本女人得天独厚的雪白肌肤,明亮细长的眼睛,搽上亮彩的薄唇,比例匀称的长腿,巨……巨……巨大的胸部。

全身都在冒烟的乌霆歼,当然没有兴致盯着优香的豪乳欣赏,他跪在地上,全身抽搐,不停作势呕吐。

‘‘随你的便,尸体可是不需要名字的啊,啦啦啦啦啦啦。”优香看着刚买不久的重型机车,以高速撞上前方的隧道墙壁,顿时化作一团废铁。心中不禁一阵赞叹,真想立刻就杀死眼前虚弱的目标。

‘‘我叫……天……天……”乌霆歼张口,一手撑地,大口呕吐。

呕吐出,一团又一团的青焰。

“喔?”优香将安全帽丢开,拉开胸前快绷开的拉链,里头都是一排排传统的忍者掷器“苦无’,也就是“手里剑”。

“……天……天堂……地狱……”乌霆歼用头猛烈地撞地,高大的身子以极不正常的姿态扭动着。

隧道里的大火急速将氧气燃烧殆尽,造成密室对流的可怕回风,灼热的空气酝酿着待会更可怕的焚风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
“天堂地狱,花名啊?”优香抽出一柄苦无。

她对这个有个杀胎人名号的家伙的自我介绍,实在没什么兴趣。既然老板阿不思也不认为杀胎人跟远洋货品下毒案没有关系、或不想弄清楚有没有关系,那么,优香当然也懒得调查。

苦无飒然射出。

看似放弃抵抗的乌霆歼,突然一手抓住苦无,苦无被灼热的掌力挤压粉碎,但乌霆歼的掌心却被割得鲜血淋漓。

“挺行!”优香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一发苦无就能够结束杀胎人的性命,在乌霆歼抓碎苦无的瞬间,她已经来到乌霆歼的身边,膝盖弯起。

猛袭!

这一夹带优香全身力道、完美弹力的膝击,首先碰触到乌霆歼的下颚,大脑剧烈震荡所受的伤害不说,光力道就撞得乌霆歼颈子往后急仰,几乎要弯到颈骨断折的极限,仿佛可以听见嘶嘶的肌肉断裂声。

无可挑剔。

优香曾以同样的膝击技巧,击碎银背猩猩坚实的下颚。

至于优香哪来的机会击碎稀有银背猩猩的下颚,那就是一段调皮的往事了。

乌霆歼两眼无神地看着焦黑的隧道弧顶。

“忍术,樱杀!”

趁着乌霆歼被撞得脑袋一片惨白,优香化作一道锐利的黑风,以乌霆歼为中心,用目不暇给的忍者连续技从四面八方轰击乌霆歼,打沙包似的。

在‘‘压力=力量/接触面积”的简单公式下,优香掌指作剑,脚尖为斧,每一击都带着扭动身体的瞬间回旋力,用最小的“点”强烈掼进乌霆歼的身体里。

乌霆歼原本就已焦黑模糊的脸孔,顿时痛苦地无限放大。

忍者是一种很实事求是的“特种职业”,凡事结果论,不讲可歌可泣的英雄主义。如果达不到主人订定的目标,《万川集海》中什么正心、将知、阴忍、阳忍、天时、忍器等理论,通通是不知所谓的废物。

在忍者严苛的教育里认为,真正的实战中,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神花费在“寻找要害、确实攻击”。那只是天真武术家的天真教材。

借着无话可说的腰力与协调极佳的弹力,优香闪电击出的每个动作,都飙出了骇人的风切声。

耳脊。

人中。

下腹。

椎末……

每一击,都足以瞬间破坏真正的沙包。

每一击,不管从哪个角度贯入,都足以让敌人身体每一处,成为所谓的要害。

目不暇给。

优香的攻击动作已快到,就好像同时有四个人在同一瞬间痛施杀手。

“吼——”乌霆歼即使在最佳状态之下也无法完美防御,何况是正值心魂交瘁之际,根本完全无法招架,无法逃窜。

乌霆歼只有原地挨打的份,本能地胡乱摆手格挡,却毫无用处。

凶焰破散。

顷刻间,乌霆歼的身子已被疯狂打弯,成了矮弓形。

烧灼的空气中.优香高速弹射的拳脚破空声越来越压抑,越来越可怕。

椎间盘。

腰三角。

后颈骨。

太阳穴……

数不清的部位,接连受到轰击。

乌霆歼的喉咙底,发出咕噜咕噜的痛苦兽吼,身上的凶火忽明忽灭,显然已经彻底败北。濒死。扭曲。撕裂。

也许这是最适合乌霆歼的死法吧。

像他这么骄傲的人,一定无法在有意识的情况下,接受这样难堪的战败。

乌霆歼整个脑袋往前摔倒,脸埋在地上。

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,我会的体技,可不比我会的体位少!”

一分钟了。优香终于停下,胸口仅有轻轻喘伏。

按照优香的吸血鬼体质,加上还是人类时所受的残酷训练,她至少还可以持续攻击十倍以上的时间。
但已经不需要了。

优香的左手扣着一枚苦无,风车样的刃片毫不狡饰它的危险。 .

“挨了我这么多体位……不,体技,竟然还活着。嘿,你蛮强的,性能力一定也不错吧?”优香看着尚有气息的乌霆歼,心中颇为讶异。

优香想起了她那专业驯兽师的前前前任男友。

有大概三年时间,隐瞒自己吸血鬼身分的优香,每天晚上都跑去驯兽师任职的动物园,到处探险般地做爱。

有时在管理员室,有时在空无一人的马戏团表演棚,幻想观众报以热烈掌声;有时在草食动物区跟斑马大眼瞪小眼,驯兽师男友一边采取老牛推车的后背式突刺;但最刺激的,还是在具有危险气息的肉食动物旁打炮,那种在狮子老虎间放声淫叫的感觉,真是太刺激太过瘾了。

“喂,我在问你,你的性能力是不是也不错?”优香皱眉,试探性地踢了踢已经昏厥过去了的乌霆歼……或是天堂地狱。

乌霆歼身上的凶火虚弱冉动。

“我在问你耶,啦啦啦啦啦啦,回答了可能就有一点点机会可以……可以晚一点死喔!”优香又想起了在动物园胡天胡地的荒唐日子。

10

但是再怎么刺激,都还是有麻痹的一天。

驯兽师男友有一天晚上在企鹅区驯服了优香后,大言不惭夸口他的性能力,比起狂野的银背猩猩可是不遑多让。

“真的吗?”优香嗔道。

“哈,试试看你就知道!”男友哼哼,揉着优香的36D豪乳。

于是优香很干脆地用掌底击昏了男友,吹着口哨拖到兽医室,将男友的衣服剥光,在他精壮的身上涂满气味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液。然后丢进禁锢银背猩猩的大铁笼里。

“天啊!这是怎么回事!”男友醒来时,全身赤裸。错愕后,便是大惊失色。

只见五头发情的雌银背猩猩正含情脉脉打量着自己,还不时用粗壮的猩臂碰呼自己。这还不吓得魂飞魄散?

“快啊,快上啊,强奸银背猩猩的驯兽师!”优香笑得可乐了,拿着数字摄影机在笼子外猛拍。

“别闹了!快把笼子打开!”驯兽师惊惶不已,想冲到笼子边,却被愤怒的雄猩猩给拦住。

身为笼中之王的雄猩猩显然在吃醋,不断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,还拍打暴壮的胸膛示威。

但驯兽师毕竟还是驯兽师,立刻冷静下来,试图展现平时的威严,对着雄猩猩发号施令,语气严峻。

然而银背雄猩猩并没有理会驯兽师,露出森然白牙,一拳往驯兽师的肩上推去。驯兽师一百九十公分、八十五公斤的健美身材,立刻往后跌了好几步。

“没用的,你醒来前三分钟,我给他注射了这个,啦啦啦啦啦啦啦!”优香得意洋洋地展示手中的法宝。坎垃波波夫蛇毒萃取液。

坎拉波波夫蛇,一种近年在澳洲北部雨林沼泽区发现的杂交新生蛇种。坎拉波波夫蛇全身无鳞,成蛇约两公尺半长,体型略扁,长期潜伏在沼泽中寻找落单的鳄鱼,蛇毒分泌不易,一一年仅有三十毫升的做量。一旦此蛇咬中鳄鱼,牙中毒液可以瞬间渗透鳄鱼坚硬的皮甲,在五分钟内扰乱鳄鱼的心智,使鳄鱼处于极度躁动的疯狂,不断撞击池底与岸边、激烈扭动身体、胡乱攻击不存在的猎物。最后因为无法呼吸,竞溺死在原本习以为常的池沼里。此时坎拉波波夫蛇便可以从容游进巨大鳄鱼的尸体里,花上一年慢慢享受冰冷的大餐。

澳洲学者在拍摄Discovery频道的委托节目时,意外发现这骇人的新蛇种,从此揭开此坎拉波波夫蛇毒应用在生化武器、特种作战上的崭新一页。吸血电政府当然也不会放过。

“那是……那是什么?”驯兽师男友显然不懂,但却知道害怕。

银背雄猩猩神色痛苦,一声暴吼,一拳重重砸向自己的脑袋,鲜血进出,随后猛力扑向失禁了的驯兽师。

驯兽师的遗言大抵如下:“啊!啊!喔喔喔喔……咕噜咕噜……”然后就变成一团分崩离析的血肉。

优香倒底是有情有义。虽然杀是一定要杀的,但吸血鬼终究也是感情的动物,优香亲眼见到发狂的银背雄猩猩屠杀自己交往三年的男友,一时悲从中来,在三脚架上放好数字摄影机,打开笼子,然后在银背雄猩猩对其他五只雌猩猩施以家暴前,用一个简洁的膝击做了开场,撞碎了猩猩的下颚。

“为什么要杀我男朋友!”优香哭喊。

接着,就是只有漫画里才看得到的忍者樱杀。

连续体位,不,几个连续体技,就将皮坚肉实的银背猩猩给活活杀死,断裂的肋骨横七竖八地穿出身体,脑浆像豆腐般溅得到处都是。

由于不忍雌猩猩守活寡,优香捂着脸,害羞地顺手将五只恐惧逃窜的雌猩猩一一击杀,这才踏着破碎的失恋身影离去。

为了悼念逝去的爱情,优香以泪洗面了好几个小时。

一股焚风从隧道外急速灌人,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。

优香蹲下,用手轻抚着杀胎人身上虚弱的凶火。真是奇特的能量啊,跟白氏所拥有的超能力有点类似,却又不是同一回事。

“被我打成这样都死不了了,那么,显然还有很多种方式也不会死?啦啦啦啦啦啊……”优香喃喃自语。

这位好色的女忍者开始考虑,是不是该背着老板阿不思,偷偷养着这强壮的男人?一动了这个念头,各种体位跟性械都从脑子里浮现出来。

前面,后面,上面,下面,嘴巴,针筒,皮鞭,浣肠器,铁棒,钢钉,手铐,绳索,蜡烛……甚至电锯!

反正最后还是会宰掉杀胎人,只是时间晚了点罢了,所以也不算是背叛组织吧?优香嘴角掠上一抹微笑。

她并不是没豢养过强壮的猎人当性奴——你不会想知道他的最后下场——但眼前这个倒地不起的男人,显然有种别人无法比拟的粗犷魅力。

决定了。

大不了被发现,可爱地道歉也就是了。

“哔哔,哔哔,哔哔……”手机响起。

来电显示,是大老板牙丸无道。

优香犹疑了一下,但还是拿起蓝牙耳机,按下通话。

“隧道发生大火,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吧?”无道岩石般的声音。

“是的老板。”优香恭恭敬敬。

“杀胎人的状况?”无道。

“像头死猪一样躺在地上,随时都可以杀掉。要无,流光如水。

“在那里等着,我派两队特别V组去接手现场,然后由你跟阿古拉负责押送杀胎人到审判厅。”无道的命令,不容反驳。

“阿古拉啊……是的。”优香手指上的苦无愕然停止。
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无道的声音没有特别冷峻。

“没,阿古拉就阿古拉。”优香答,真不开心。

“别出意外,记得每隔三十秒就给杀胎人一记手刀。”无道挂上电话。

对话结束。

“唉,优香好难过。”优香噘着嘴,将苦无收进紧身赛车装中。

这下要把玩具偷偷藏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了。

焚风越灌越猛烈,还带起背后一连串的闷烧爆响。

优香拖着死鱼般的杀胎人,一边飙泪一边往隧道的出口前进。

“优香真的好委屈……”优香大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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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把刀的秘警速成班(三)

吸血鬼遍及世界各地,不论是已工业化国家或是相对落后地区,但少有能够成为有组织的政治力,系统化进入人类社会的情形。吸血鬼在日本是高度发展、最精密控制的完整帝国形态;在美国则是掌握金融投资市场37%的跨国企业;在苏联则是军事强人的铁血联盟;在欧洲则是传统的贵族散聚,这个状况已经有了悄悄的革命。吸血鬼对世界的科技文明、金融改革均有高度贡献,因为吸血鬼的不死之身不仅累积了历史经验,更有实质上大量的知识研发人才,对地球的环保概念亦有生命共存的远见。

11

汽车旅馆。

一张垂挂希腊白色纱帘的大床,两情人缱绻其上。

宫泽一手拥着熟睡的妻子奈奈,一手捧着卜洛克的侦探小说《八百万种死法》,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。

胸膛上,妻子暖暧的、不受打扰的呼吸,让宫泽感到难得的心安。

但宫泽的脑袋已经与眼睛的动作分割开来。眼睛顺着卜洛克通畅的文字,毫无窒碍地往下钻读,但脑袋里的逻辑运算,却还停留在这世界的另一面……更真实,也更黑暗的那一面上。

自然而然,宫泽想起了前几天在东京爆发的吸血鬼集体中毒暴毙的事件。

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远洋运送的血人上施毒?不,不会是个人。

是某个团体?政治力?军事力?

美国?欧盟?中国?联合国?还是某个隐密的跨国组织?某种激进派?是那群与猫为伴到处采集特殊生命能量的神秘人士吗?

毒?那是什么样的毒?是某种专克吸血鬼的生化武器?什么构造?什么原理?有没有解毒剂?发病过程?
以及,最重要的……造成这种伤害,代表终于要开战了吗?这跟前几天不寻常的美日联合作战演习有关吗?如果是宣战,为何美国的航母群来又折回?某种和谈的势力同时角力着吗?还是,这是吸血鬼内部的叛变?

不行。

宫泽闭上眼睛,深呼吸。

好不容易将恶心的工作撇下,把两个孩子托给保姆代为照顾,特地带奈奈到市郊的汽车旅馆,换个环境,夫妻俩渡过浪漫又没有负担的一夜。此举也好让奈奈心安,更能向自己证明“我不是个心里潜伏怪物的隐性变态”、“我也需要一般人的欢愉,我对幸福的定义,跟一般人没有两样”。

如果到了这种地方,都还忘不掉那些丑陋的事物,那就前功尽弃了。

换个方式轻松吧,别想太多。宫泽将卜洛克的小说丢在地上,在不惊扰奈奈的甜蜜熟睡下,小心翼翼按下床头上的电视控制钮。

旅馆墙上悬吊的液晶电视,开始播放H B O影片。

是十几年前好莱坞砸大钱拍出的烂片,《凡赫辛》。内容讲述一个传奇吸血鬼猎人,拿着西藏喇嘛特殊制造的武器,跟一身过度累赘的皮大衣,来到深受德古拉伯爵威胁的村庄。吸血鬼猎人靠着英雄魅力联合了美丽的女猎人、善良的科学怪人,一齐杀个翻天覆地的热闹故事。

“蠢毙了。”宫泽冷笑。

德古拉伯爵在吸血皇城里记载的秘密历史文本中,可是截然不同的残暴模样。而根据阿不思提供的世界知名吸血电行踪考,德古拉现在多半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,或是莫斯科豪华的军事掩体里,活得可好,人照杀,血照饮。

又,历史中真正的“赫辛”(Helsing)只不过是个高阶猎人的头衔,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,要得到Helsing的名号,须经过多重规范化的认证。认证通过后,才可以将Helsing套用在自己的名字之后,例如Jotn Helsing、Peter Helsing、HermisHelsing等。

宫泽将电视切换到别家电影台。

Cirlemax 台。一个全身刺青的黑鬼,戴着死都不肯取下的墨镜,偏执地拿武士刀在五光十色中的大城市里追砍吸血鬼。同样是一部吸血鬼电影,《刀锋战士》 (Blade)。要说特色的话,就是这位基因突变的吸血鬼猎人,身上具有吸血鬼的基因,却一点也不怕光,号称daywalker(日行者),靠着施打血清缓和噬血的原欲。

“太扯了。”宫泽嗤之以鼻。

据阿不思所提供的资料,世界上已知的吸血鬼里,并不存在任何真正不怕阳光的特异体。就连大名赫赫的德古拉也差一点被阳光融解过、日本战国大魔王织田信长也得在白天交替影武者,才能避开众将领的质疑。

宫泽也注意到,从上个世纪起,好莱坞电影工业产制那么多的怪物电影,大白鲨、异形、外星战士、杰森、佛莱迪、半兽人、大蟒蛇、大蜘蛛等一大堆生化突变怪等等,唯独吸血鬼这个题材历久不衰,什么喜好周期通通不适用,每隔一阵子就有吸血鬼元素的影片上映,总有一半会大卖。

宫泽怀疑,这是人类政府与吸血鬼势力的挂钩。

官泽查询过美国电影创意协会与演艺学院之于公共资金的运用,发觉对吸血鬼题材的电影给予的资金挹注最丰沛,其中更不乏美国政府给予税赋减免者,必要时军方还会配合、协力。

目的?

就人类政府的利益来说,吸血鬼始终是叮怕的潜在危险。十九世纪以前的世界,通讯科技不发达,信息的传递非常缓慢,就算人类与吸血鬼之间发生严重冲突,也很容易事后掩盖,以似是而非的谣言取代事实。更容易在广大的土地上,渐渐流失事实的本质。

但到了现今社会,要完全掩埋吸血鬼存在的事实是不可能的,索性让人类大众彻底熟悉吸血鬼的名词、习性、姿态,与种种以讹传讹的谣言。如果有一天两个族类之间勉力维系的竞合关系遭到破坏,战争浮上台面,人类社会也不至于太过恐慌而集体放弃抵抗。至少,总该知道吸血鬼怕阳光、畏惧银吧?

至于吸血鬼势力为什么认同电影工业大量产制吸血鬼的电影,宫泽笃信,是因为吸血鬼视电影、漫画、电玩为一流的“宣传管道”,不论宣传的目的是为了恐吓,或是欲进行集体催眠。

早期吸血鬼的政策偏向恫吓性质,灌输人类大众“吸血鬼非常恐怖,除了少数的缺陷外,各项能力指标都凌驾在人类之上”的恐惧意识,这样的印象大量复制后,人类自然视吸血鬼为不可抵抗的强大,不臣服便是惨死。

但后期的政策有了转变,吸血鬼开始颠覆自己族类的形象,制造出“吸血鬼不等于坏人,人类也有分好坏,吸血鬼亦然,应该用更宽大的心态打造不同族类的互信基础”,或是营造浪漫的忧伤色彩,将异类的姿态塑成高贵的品味。类似的意念在“刀锋战士”系列(Blade series)、((夜访吸血鬼》 (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)、《决战异世界》(Underworld)、《我哥哥是吸血鬼》(He isn’human, he’s my brother)中更是清晰可辨。

“就不能演一些温馨点的东西吗?”宫泽厌烦地切换频道,却老是看到各式各样怪物肆虐的影片,直到进入成湿的色情频道后,宫泽才勉强安定心神。

色情频道上,几个戴着面具的A V男优将饰演女教师的A V女优,用跳绳绑在教室的椅子上,开始凌虐,玩弄……

电视里胡天胡地的声音越来越激烈,官泽想伸手将音量调小时,发觉奈奈的眼睛正滴溜滴溜地看着他,眨眨。

“什么时候醒的?”宫泽隗疚地说,轻抚奈奈烫红的脸庞。

“还想要吗?”奈奈顽皮一笑,埋首吸吮着宫泽颤动的乳头。

宫泽的身体,一阵幸福的哆嗦。

从这个角度欣赏奈奈,宫泽舒服得想将奈奈紧紧搂在怀中,一个动作,奈奈却不肯,兀自顽皮地吸吮,酸麻了宫泽的灵魂。

欢愉需要随兴的专注。现在正是不需要言语的时刻。

奈奈的舌尖越来越温柔,越来越往下,最后整个钻进被窝里。

宫泽闭上眼睛,下体一阵温热。

手机响起。

关掉的手机竟然响起。

宫泽哀伤地睁开眼睛。

只有特别V组拨过来的号码,能够透过特殊的韧体协议,启动手机里头的芯片,解除关机的状态。那代表不管你身在何方,都得立刻拿起手机,听候差遣。更何况宫泽已是特别V组的行动课长。

奈奈舌尖上的动作停止。

棉被陡然高高隆起,奈奈俏皮的脸钻出。

“没关系,快接吧。”奈奈真诚的表情,只有让宫泽更加歉疚。

“你真好,下次一定好好补偿你。”宫泽拥抱奈奈。

一手,捞过震耳欲聋的手机。

12

凌晨,三点零七分。

几个黑影快速在东京里跑动着,时而迟钝犹疑,时而健步如飞。

王婆的尸体在最前头领军,摇头晃脑地,某种肉眼看不见的能量丝线正牵引着王婆的生尸,朝着某个“不是那么确定的方向”前进。

然后是鳌九、阿庙、风宇、书恩、锁木.以及六个姿势笨拙、动作却很迅速的流氓生尸,最后是微能量最弱的美照子生尸。至于孙超爷爷,则没有出现在追猎乌霆歼的队伍里。

书恩难过地看着王婆的背影。王婆的右手像没有重量的绳子般软瘫晃动。

王婆曾说,她长得很像她死去的妹妹……这或许就是王婆舍身为自己接下乌霆歼那惊天一击的原因吧。为了某种补偿。

“真是漫长的一夜。”锁木心想。

对于没有等到强悍的长老护法团驾临,就妄自采取追杀乌霆歼的行动,锁木感觉很不妥当。

但根据上次在医院与乌霆歼交手的经验来看,乌霆歼在吞噬命格后,似乎要花很多心神跟能量在炼解命格上,那时便是乌霆歼最虚弱的时刻。如果放弃这个关键的大好时机,的确可惜。虽然这些都不在鳌九的考量中。

一身白色风衣的风宇,似笑非笑地看着鳌九与阿庙这对搭档。

“如果不是知道阿庙是怎么回事,我会以为她也是你操作的生尸呢。”风宇看着阿庙的后脑勺。

阿庙总是处在怪异的沉默里。若要回答什么,总是以一个句子做结。过度漠视外界的种种事物,疑似失却对痛觉的神经感知。这是风宇对阿庙的印象。

“哼。”鳌九不想理会。

“操作生尸,不须总是全神贯注吧?现在你只下了很简单的跟随指令?”风字又问,大衣飘飘。

风宇注意到,刚刚鳌九在操作美照子攻击流氓时,似乎花费颇多的精神;但现在却只是放任生尸自行动作,没有看似关连的刻意举措……至少风宇他看不出来。这中间大概有着“手动控制”跟“自动控制”的差别,他猜。

“哼。”鳌九依旧不想搭腔,兀自迈开大步。

风宇笑笑,看似没有介怀。但这样的态度只有令鳌九更添反感。

“鳌九,我们已经跑很久了。”锁木提醒,疾奔。

“放心。除了王婆强烈的第六感,再配上‘千里仇家一线牵’,就不信找不到那厮。到时你只要注意别拖累我跟阿庙就行了。”鳌九说,掌心紧握着一个炙热的奇形图腾。

“看王婆走走停停的样子,乌霆歼似乎也在改变方向,说不定还搭上了交通工具。”风宇停下,因为王婆停下。

“总之,不能再有任何损伤了。”锁木郑重说。

“怕事,怎么成大事?”鳌九哼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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穷锁

命格:情绪格

存活:一百二十年

征兆:拾荒成癖,食馊入性。即使生活改善或暴富了,宿主也无法享受财富带来的一切,生活的步调始终维持在赤贫阶段,即使遭人非议也无动于衷。如果硬是将好吃的东西塞进宿主嘴里,吃惯馊水的宿主会反胃吐出。子女想好好孝顺养老,宿主却会莫名其妙坚持寡居。可说是终生贱民的卑微命格。

特质:吃食宿主无法享受的能量茁壮,因此宿主绝对无法怀抱大志,欠缺生活目标。唯一的好处命格会释出部分能量,让宿主保持健康,延长贱民的生命。

进化:荒村之厄,困城枭雄

13

隧道外。

优香蹲着,杀胎人趴着。

优香还是无法平息号啕大哭的情绪,所以手刀每隔儿秒就往乌霆歼的颈后斩下。就算是犀牛也铁定昏死一百次了。

但即使这样,乌霆歼还是没有死。只是醒不过来。

这让优香更委屈了。

“好想把他带回家养喔。”优香杵着下巴,噘嘴幻想道:‘‘叫阿不思跟无道求情,不知道有没有可能?如果无道答应的话,就算免费让他那条死鱼上个一、两次我也无所谓。”

突然,优香感受到一股杀气。

小楼,跟他的猫。

“为什么不杀了他?”小楼举起仅剩的右手,勾勾食指。

小楼脸上都是抹开的焦黑,显然刚刚通过发生严重车祸的隧道。

怀抱着强烈的恨意,跟无比的执着,小楼一直远远追着乌霆歼,中间还抢过一台跑车代步,就在小楼决定下手的前一刻,他发现了追踪乌霆歼的优香。

于是胜算不大的小楼忍住了。他感觉到优香的强凌驾在自己之上。

是以在刚刚优香与乌霆歼的战斗中,小楼仗着优香无暇他顾,一直躲在远处冷眼旁观。优香从一出手就占了极上风,小楼原以为猎命师间的大祸害乌霆歼就要毙命,却见优香拖着乌霆歼笨重的身体,一拖就拖出了隧道。

如果乌霆歼就这样莫名其妙,被活生生关在某个血族重重把关的地方,兼又找不到乌拉拉好宰,那么当仞乌禅要毛冉带出皇城的诅咒,笃定要应验。届时猎命师集体被沮咒灭绝……

“残废,你是谁?”优香心情很不好。

“都到了这样的地步,为什么还不杀了他?”小楼眯起眼。要打赢眼前的女忍者是不可能的,但要给予这位巨乳忍者脚边的乌霆歼致命一击,或许还有机会。

“我就不爱杀他。”优香怒。

“要带他去哪里?”小楼看着昏死过去的乌霆歼。

“我就不爱告诉你,死残废!”优香更怒。

“太任性的话,会招致不幸喔。”小楼阴沉着脸。豁出去了。

小楼按住灵猫的天灵盖,换上了战斗性格极强的“人鬼”奇命,一咬手指,简单涂上显然不怎么牢靠的血咒。毕竟他很清楚,战斗的时间不可能太长。

公路的另一端,传来了警车的汽笛声。看来是特别V组快赶到了。

“喔?突然变强了?”优香略感好奇。

“这个世界上,还有很多你们吸血鬼惹不起的东西,例如,猎命师。今天如果我死了,将来你也会记起这一句话。”小楼运气,脸孔发青,五官扭曲,模样犹如厉鬼。

优香消失。

闪光一瞬。

小楼的右手平举,五指箕张,好像想抓住什么。一枚苦无镶嵌在他的手掌上,直没入骨。

“你已经死了。”

优香站在小楼的背后,调整刚刚晃动过度的巨乳,一脚踏着想要逃跑的灵猫的尾巴。然后又一脚,将灵猫踏成了肥厚的肉酱。

小楼眼神呆滞,甚至来不及流露悔恨。额头上一道进开的血线,后脑勺透出些微寒光。

第二枚苦无的力道,竟狠狠贯穿了小楼的头颅。

小楼倒下,发青的脸孔急速褪色,变成了无助的苍白。

没有了猎命师的禁锢,厄命“人鬼”欢天喜地地破窍而出,到人间寻找适合寄宿的人儿。期待哪一天能够修炼出形体,不再只是幽冥人间的虚无能量。

“随便就恐吓人家,也不会照顾人家的心情,又容易死掉,啦啦啦啦啦啦啦,一点都没有魅力。都
宫泽下车的时候,现场真是一塌糊涂。

隧道里高温直窜,一秒钟都没办法待人。消防车不断把水灌进隧道,降低温度。救援困在里头的人?

别傻了,撇开那些人可能早就烤成焦炭没得救,救援也不是特别V组的行事风格。

隧道口,一具不知名的尸体,加上几个身首异处的警察,一堆爆出身体的器官涂在警车上。只能用“杯盘狼藉”差强形容。

“这次会不会太过分了点?才晚到两分钟……”